新绣娘,新绣娘,樊可蹲在嫂子跟前,捡起她地上的虾线,打了个结。
新绣娘,新绣娘,长长的虾线黑得像碳,黏腻地粘在土地上被她高高提起,每一只虾的脊梁都在这里。
新绣娘,绣线这不就有了。
她回到屋里,看见她妈妈已经趴在地上,陈醋缸被放倒了,稀稀拉拉流出来一摊酸醋。
新绣娘,已经泡浮囊了。
星盘告诉她,这个女人是爸爸和妈妈的秘密,这个女人是足不出户的新绣娘。
她走过去,扶起地上的妈妈,用两根粗粗的麻绳,将新绣娘的肉拴在一起,变成一块巨大的五花。
她妈妈的双手在地上漫无目的地摸索,红布被顺势摘下,露出她空荡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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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的眼睛已经被割没了,只剩下满眼的黑色。
系统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醋缸里的女人,是爸爸和妈妈的秘密,在你出生之后,爸爸的沉默让妈妈变成怪物——爸爸,隐瞒了妈妈,为你找了新妈妈。」
「醋缸里的女人,是爸爸和妈妈的秘密,妈妈不堪忍受爸爸的冷漠,妈妈杀了你的新妈妈,藏在了醋缸里。」
「醋味向来太重,爸爸发现不了妈妈。」
“这段是李栎的记忆。”樊可在心里默想,“李栎的一生,李栎爸爸和妈妈的故事。”
她小时候可没有新绣娘,也没有所谓的隔壁村祭祀和纺绣厂,除了爸爸妈妈哥哥和山洪,就连这个村子也是来自于李栎的伪劣品。
妈妈太笨,什么也看不见,才把醋缸掀翻了。
“如果这个世界是这样虚假的,山洪的爆发还有意义吗?”
樊可用墩布在土地上摩擦,可惜醋味已经深深浸入土里,再也抛不干净。
“星星都有自己的轨道,人生也一样。”樊可喃喃道,“下一刻,爸爸就会从门里跨进来,看到再也藏不住的妈妈。”
“然后十点,开始下雨。”
“下雨之后……”
“下雨之后,山洪爆发,你死无葬身之地。”
樊可抬起头,目光与站在门口的樊诩对视。
樊诩的眼神很坚定,仿佛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小可,你觉得隔壁的叔叔说得对吗?”樊诩原地不动,“山洪要爆发的事真的是新绣娘说的吗?”
“是你。”
樊诩说。
“你身体病弱,从小就会说一些奇怪的话,是你无意中告诉新绣娘今天会下雨。”
“活了这么多年都没见过山洪,为什么偏偏现在赶上了呢?”
“为什么就在今天?”
“不对。”樊诩笑了笑,脸上的表情变化不大,“应该不是现在的你了,是那个会叫我哥哥的小可说的。”
“我的妹妹小可,天生就会预言。”
“三岁时,她说,哥哥,你这次期末一定能拿一百分。”
“我果然拿了满分。”
“她说,哥哥,你书包里藏了一卷糖,是背着爸爸妈妈偷偷买给我的。”
“我就把糖给她。”
“她说,哥哥,你的全世界最厉害的人,这个月会拿到奥数冠军。”
“我的奖金有一百块。”
“她说,哥哥,以后你会考入最厉害的大学,全世界只有我们两个人在一起。”
樊诩淡淡地说。
“小可,全世界只有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我们,马上就要和父母生离死别了吗?”
“可是我觉得。”
“人定胜天。”
樊诩对樊可笑着说。
轰隆隆,雷声阵阵,天空开始落雨,细密的雨,微小地洒落在地上。
狂风卷着乌云和树,正在慢慢接近李家村。
爸爸准时一脚踩进大门,看见眼前的一地狼藉,蹲下身吐了起来。
他揪住妈妈的领子,脸上或喜或忧,最后都化为淡淡的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