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头整理了下身上的喜袍,提着衣摆立刻跟了出去,走出去时,他的眼神看向还坐在院子中的一个年轻人。
那年轻人只有二十五六,并不是村里人,面容清瘦,背上一个包裹,风尘满面,一进门就写了二两银子的情。
大喜的日子,来者就是客,何况他这么豪阔,所以老张头将他的名字记得很清晰:
——杜方
“你不跟去接亲吗?”老张头立刻回头问他。
杜方微笑:“你去吧,我帮你守着院门!”
老张头再不敢耽搁,跟着迎亲队伍去呢。
迎亲的队伍很顺利。
一切都如黑玄道长所说,四个黄衣轿夫,抬着花红轿子,等在村子牌坊之外。
轿子遮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老张头想偷看一眼新娘子身段,却被黑玄道长推在一边。
他脸色和悦,手拂黑须,微笑道:“等娶进门再看不迟,就这么猴急么?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以后的日子长着呢,’这句话说得老张头心花怒放。
是啊,自己劳苦一生,受人鄙视欺辱,到了入土之时,却娶了一房美娇娘,这说出去,村子上的人哪个不得夸赞一声,想到那些地痞流氓艳羡的眼神。
老张头感觉整个身子都飘了起来。
他脚步轻快,扶着轿杆,走入家门。
轿子到了门口,老张头喜滋滋地刚要掀开门帘,却被黑玄道长推开。
老张头愕然不解,望向他,黑玄道长并没有看他,对着一群吹奏的迎亲队伍道:“都散了吧!”
掏出一只钱袋子,扔在当头的手中,笑道:“各位辛苦,现在天色已晚,回去要赶夜路,这就走吧!”
作为玉真观的掌教道长,黑玄道长的话很有效果,拿了喜钱的乡民,立刻一哄而散。
看着空无一人的院子,老张头愕然不解,问:“这样结婚,没一个人在,也太冷清了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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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妨!”黑玄道长指挥轿夫,将轿子直接从柴门中抬了进去。
新娘子进了主房,门帘被放下,轿子重新抬了出去。
老张头立刻招呼:“这是亲家的人吗?坐下吃完饭再走吧!”
四名轿夫一声不吭,默默地抬着轿子走呢。
老张头愣在院子中,双手局促地搓着,不知道该怎么好,眼睛一瞥,就看到了那个年轻人——杜方。
所有的人都被道长打发走呢,只剩下这个年轻人。
老张头立刻展开笑颜,笑道:“小伙子,你尽管坐,别客气!”
杜方也对他报之以微笑,坐在院子中一堆炉火旁边,掏出一截木头,一把小刀,雕刻了起来。
黑玄道长走进喜房,向他招了招手,笑道:“进来吧,新娘子的盖头要你来揭!”
老张头喜不自胜,整理了下衣装,将白色的头发笼入帽子里面,吐了一口唾沫在手上,将脸上的皱纹搓了搓,深深吸了口气,走入房中。
在他贫乏的想象中,新娘子应该盖着红盖头,娇羞地坐在鸳鸯帐子中。有点诡异的是,房子中点满了蜡烛。
一片红光的鸳鸯帐中,炕上放着一具黑色棺材,棺盖已经被打开。
看到老张头眼睛圆睁,差点一口惊声叫出来。
黑玄道长早已预料到这一切,一把掩住他的嘴,轻声在他耳畔道:“别出声,路上出了点差池,你看着就好!”
老张头拼命点了点头,黑玄道长松开了他,从葫芦中喝了一口酒,喷在棺材中红衣女尸脸上。
女子忽然间坐了起来。
黑玄道人取出一根指头粗的红色熏香,点在地上,将女人扶出棺材,微笑说:“你揭开她盖头吧,要是不满意,我帮你再找!”
老张头只发觉自己的心脏收缩,整个身子都在抖动。
他娶的是活人吗?难道是坟里挖出的死尸?
看着因为恐惧身子如筛糠一般的老张,黑玄道人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轻轻道:“放心,不会害你的,我一生驱鬼捉邪,怎么会害你这老实人!”
老张头颤声道:“她……真的是活人吗?”
“那要不我帮你揭开?是我娶老婆,还是你娶老婆,这么点胆子都没有,娶什么新媳妇!”
黑玄道长有点不悦,眼神瞥向了已经点燃的熏香。
那是安魂香,能遮盖死人身上的尸气,黑玄道人自持道法通玄,有起死回生的秘术,有这安魂香撑持,绝对能骗过眼前这老实的木匠。
在道长的催促下,老张头的心绪渐渐平定下来。
是啊,身旁有玉真观的掌教,那是城里富贵人家都请不到的大神天师,有他在旁边,还怕什么阴邪鬼物。
他的手颤颤巍巍,终于伸向了那鲜艳的红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