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听到塔列朗直白而又狠毒的实话之后,她自然不可能高兴得起来。
当然,她心里也清楚,如今自己的角色早已经变化,她的丈夫、她的儿子的利益,都让她必须以法兰西帝国的利益作为优先事项,哪怕再怎么眷念家乡奥地利,那也只能把它排到后面去了。
“就算您说的都是对的,那么玛丽亚又何德何能,配得上您所宣称的价值呢!她那几个姐姐,难道真的能给她多少帮助不成?”特蕾莎气呼呼地反问,“德意志王公,又岂是她能够代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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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起正面作用,那未必能够,但要起负面作用,那可就太简单了!”塔列朗亲王立刻回答,“试想一下,如果她被您这么不留情面地羞辱,然后驱逐回国,她的母亲、她的姐妹们会怎么看?她们势必会想要报复,然后在巴伐利亚、普鲁士、萨克森和奥地利的宫廷里散播对法国人的敌意……不用我提醒您也知道,这是德意志最强大的四个邦国,如果我们和它们都关系搞僵了,那还有什么德意志政策可言?!所以,我请问您,皇后陛下,我们又要花费多少代价,才能挽回其中的负面影响?”
特蕾莎顿时神情一滞。
塔列朗继续侃侃而谈,“好吧,玛丽亚殿下的所作所为也许确实有些恶劣,但是她给我们带来了多大的损失吗?几十万法郎?也许几百万?这终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数字而已,我们拉拢德意志王公们,本来就要付出比这更大的代价——可是,如果按照您的想法处置她,您固然是开心了,我们的国家又该为此支付多少潜在的代价呢?几千万,还是几个亿?请问,两相比较的话,哪一个更加令人不可忍受?”
在塔列朗亲王咄咄逼人的攻势之下,原本气鼓鼓的特蕾莎,一下子被问住了。
虽然她心里知道,塔列朗肯定是在夸大其词,但是真要完全否定塔列朗的话,却也很不容易——因为这其中确实是有一定道理的。
塔列朗亲王已经看出了特蕾莎此刻的虚弱,于是他继续趁胜追击。
“既然到了这个份上,我就告诉您吧,玛丽亚公主确实早就来到了法国,而从玛丽亚公主来到我们这里开始,我就在想办法拉拢她了,我亲切地对待她,并且满足了她绝大多数要求。不可否认她确实是个任性妄为的姑娘,她很贪婪,这对我们来说反而是件好事,因为只要花点钱我们就能把她笼络住,这不是一件大好事吗?
而且,这些花费目前我们也得到了回报,玛丽亚殿下不光在语言上亲法,她还准备用实际行动来为我们效劳——她已经答应,动用自己的家族关系网,为我们皇室的亲王去寻求和德意志公主的亲事,一旦这样的联姻成为现实,我们的国家利益上势必又会多一颗砝码……”
查理亲王想要让艾格隆帮忙寻找一位公主联姻的事情,特蕾莎当然知道,她也跟自己娘家提过,可惜到现在也没有多大的进展,没想到,在台面下的运作之后,居然让她来“承包”了?
万一她真的把事情办成了,那岂不是为波拿巴家族立功了?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还有多少底气来指责她呢?
在不知不觉当中,塔列朗亲王已经把玛丽亚明摆着的“偷窃”,合理化成了站亲法立场、为波拿巴家族干活的“报酬”。
而一旦接受了他的叙事逻辑,就很难去反驳他了,因为法兰西客观上确实有拉拢分化德意志诸王公的需求。
特蕾莎慢慢地冷静了下来,然后用审视的目光,仔细顶着自己面前这位形容枯槁的老人。
他包庇玛丽亚,真的有这么高深的理由吗?还是随便在找一个糊弄自己的借口而已?
这是真话,还是谎言?很难分辨。
或者说,真话和谎言,在他身上可能真的没有什么区别。
但不管怎么说,既然塔列朗亲王已经发话了,那么就等于他挡在了玛丽亚面前,成为了对方的靠山。
“所以,您非要庇护她吗?”特蕾莎冷冷地问。
“我庇护的不是她,而是我国两百年来的传统外交路线,皇后陛下。”塔列朗亲王微微欠了欠身,以礼貌的语气回答了她,“正因为如此,我很难袖手旁观,把她就这样赶回去是一个错误,我不能让这个错误发生——”
面对态度强硬的塔列朗,特蕾莎的怒气重新燃烧起来了。
“莫非您还在指责我扰乱国家不成?如果您之前有这样的盘算,您应该早告诉我才对,而且您应该让她明白做事的方寸,不然也不至于让事情走到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