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情势危急,刻不容缓,无暇仔细斟酌,他背着十三郎,疾如流星般朝右边追过去。一路狂奔,并没发现任何可疑人物。他纵身掠上墙头又跑了一阵,周围街巷中的行人纷纷抬头望向这个背着人飞檐走壁的少年,俱是惊诧莫名。
又是一处路口,韦训一无所获,停下脚步,站在墙头发愣:难道她已经被人掠进附近建筑里藏匿起来了?倘若是拐子所为,惯例是将目标掳进屋里,或恐吓或殴打,剥去衣裳换身行头,家人即便报官都难以寻觅。
疑团如乌云般翻卷着涌上心头,韦训当机立断,掉头折返,再往奔回那处小院。可等他回到原地,那个蹲在地上叫骂的小货郎早已消失无踪,只留下满地粘泥的烂桃。
中计了!惊慌与愤怒一瞬间令韦训浑身恶寒,手足发麻。
门前这条路分两岔,假设那货郎是提前被安排在右路,他只需佯装被人撞翻,便能轻易引得韦训向错误方向追击,无需冒险交手,不费半分力气。
院中,杨行简的呻吟声仍未断绝,驴在树下不停尥蹶子,仿佛也知道大祸临头,只因拴着缰绳无法奔跑。
韦训向井中丢进一根绳子,将断腿的杨行简提起来,急切问道:“敌人有几个?什么模样?逃往何处?”
杨行简疼得浑身直哆嗦,言简意赅地叙述道:“茶釜里水干了,我去院中水缸里取水,被人从背后踹进枯井,别的都没瞧见。”他顿了顿,又说:“我在井下,依稀看见有人影映在井壁上,那人好像扛着些什么,往院门口跑了。”
这一句“跑了”尚未完全出口,韦训已旋踵再次飞奔出去。
杨行简忍痛左右张望,没看见宝珠的影子。再回想起韦训惨白发青的脸色,以及他肩上失去意识的十三郎,顿时魂飞魄散,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韦训向左路发足狂奔。
夜间他全神贯注警戒守护,谁想敌人却阴险地挑了太阳升起之时,趁他绷紧的神经刚刚放松那一刻出手。犹记得宝珠曾在长秋寺中不经意间提过想吃樱桃的话,彼时四周人山人海,不知是哪个心怀叵测之徒将这话听了去,埋下今日祸端。
敌人先用“樱桃毕罗”的诱饵将他引出院内,推测他很快便能察觉端倪回防,于是掳走宝珠之后,出手将十三郎伤至濒死,令他不得不耗时抢救。再用货郎于右路布下疑阵,将他引向错误的方向。这两手拖延时间的连环计使出,饶是他轻功盖世,也再难追上。
敌人处处料敌于先,不费一刀一剑,连面都没露就成事了。恐怕早就埋伏在四周,将各人的喜好、武力打探得一清二楚。即便诱敌失败,还有别的阴险招数在后面等着。
此时此刻,韦训看任何人都觉得异样,任何角落都觉得可疑。眼见前方有个推板车送货的脚夫,车上似乎能藏人,他飞起一脚踹断车轴,七八筐葵菜、芜菁随之落地。
那菜贩正要大骂,眼见韦训阴森如鬼的脸色,心想这人能将车踹烂,这力道若是踢在人身上,恐怕会当场丧命,当即咽下了辱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