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武功尽失的师弟,一边是毫无防备的宝珠,饶是韦训向来应变极强,临危不乱,也难得遇上这般棘手境况。
庞良骥本来跪在地上行礼,听到暗器声响,来不及起身,直接扑倒身边新娘。电光石火之间,韦训和霍七郎翻身倒踢,各自踹断了一根支撑青庐的木柱,整座帐篷垮塌下来,粗厚麻帐布将下面行礼的新人覆盖,将大部分暗器拦住。
耽搁这一瞬,宝珠那边就没有任何转圜余地,只能肉身硬抗,韦训飞身扑上去抱着她滚倒。
巨变骤至,宝珠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听得漫天嗤嗤声响,青庐倒塌,接着眼前一黑,被韦训猛然扑倒在地。
这一扑势头迅猛,韦训的体重合着冲力一下压了上来,宝珠瞬间窒息,胸腔中的气全被挤出去,脑中轰轰作响一片空白。幸而他意识到了,立刻弓背立腰,将体重从她身上挪开。宝珠得以喘息,发现摔得虽重,但被他铁臂箍在怀里,一手撑着颈椎后脑,一手护着腰背,并没有受伤。
宝珠心脏怦怦直跳,闻到他颈窝里带着冷意的清爽气息,好似雨后林荫的空气般清冽澄澈,她没有出声,热流涌上,脸颊渐渐染上微红。亲眼见韦训与人挡了一夜酒,呼吸之中虽有些微冰冷酒气,却觉磊落飒爽,让人十分安心。
片刻之后,暗器不再发射,青庐之中升腾起大片腥臭呛人的浓烟,韦训知道敌人放了毒雾,立刻起身把宝珠拽起来,从身上撕下一条袖子蒙住她口鼻,在脑后打结系紧。
周围传来许多人的□□惨呼之声,那股黄色毒烟弥漫开来,越发浓郁,视野受限,看不清有多少人受伤。
常年在地下活动,韦训屏息的功夫十分了得,两三炷香内停止呼吸轻而易举,只怕毒烟之中另有埋伏,不可逗留,抓住宝珠胳膊带她朝着上风向走去。
走了两步发现自己急切之下本能拿住她肘弯曲池、少海穴位,这是挟持敌人的擒拿手段,知道自己向来手重,想必她半边膀子已经麻软了,韦训连忙松开指头,往下一滑,顺势抓住她手腕继续前行。
肌肉记忆熟极而流,这一回又不自觉扣在脉门上,虽没有使力,然武林中人扣着脉门是为了内力吞吐震伤对方心脉,乃是威胁恐吓的举动,仍然不太对劲。
韦训寻找着毒雾出口,心想自己这辈子从没跟人和和气气身体接触过,要么搏击殴斗,要么挟制威慑,现在境况下到底抓在哪里合适倒颇令人发愁。想了想,再往下滑了二寸,牵住她手。
直到握住这只热乎乎的柔软手掌,才觉得妥帖安心,天生的武学悟性让他知道,这样对了。如果不是这毒雾,真想牵着她的手一直往下走,可惜路途终有尽头,早晚还是要放手。
这样换着位置抓来抓去,宝珠丝毫没有反应,韦训觉得她这会儿乖得惊人,低头看了一眼,见她眼神惊恐,一直盯着自己后背,知道她已经发现了,只是蒙着脸不能作声。
浓烟逐渐稀薄,走到上风处,也找到了毒雾的来源。
婚礼仪式上有一个装满粟米的大石臼摆在庭院中,烟雾就是从这石臼里喷出来的。霍七郎孤身出去找到源头,扯了一大片幔帐在池塘中浸湿了,盖在石臼上面,将里面闷燃的毒质扑灭了。
没能进入青庐观礼的十三郎也寻到此处,还抱着宝珠的弓箭。
毒雾逐渐散去,宝珠扯下裹在脸上的袖子,结结巴巴对韦训叫道:“你、你背上受伤了!有、有七八支镖……”
韦训温言回道:“我感觉到了,在我身上插着呢。”他转头去跟霍七郎交谈,看起来并没把满背入肉的暗器放在心上。
他们说的什么如风过耳,宝珠只觉耳畔嗡嗡作响,注意力全集中在韦训后背。
宝珠意识到那是扑倒保护她时受的伤,惶惑不安仔细打量,见那几枚暗器呈燕尾形状,伤口透出血来,却并非鲜血,而是令人不安的黑血。她战战兢兢伸手过去想帮忙拔出来,被韦训回身一把抓住:“别碰,是喂过毒的,小心摸了手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