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金保皱着眉头,给身边洪家班的一个兄弟一个眼神,这人立刻站起身来悄悄跟在身后,不指望帮上什么忙,但起码能通风报信。
“大名鼎鼎的梅姐,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了,来来来,坐这边,喝一杯!”黄浪伟起身大笑着招呼了一声。
“不敢当,伟哥抬举了。”眉艳芳迈步走了过去,旁边小弟很有眼色地让开一个紧挨着大佬的位置给眉艳芳。
看着黄浪伟那副尊荣,眉艳芳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厌恶,还是笑着端起一个酒杯说道:“初次见面,小妹敬伟哥一杯。”
“大明星敬酒,不喝不行,都一起来,干杯!”黄浪伟招呼一声,一群小弟跟着起哄,一时间包厢内颇有些群魔乱舞的味道,包厢大门都没关,声音在走廊里回荡。
喝过一杯,黄浪伟忽然说道:“以前啊,都是在电视上听妹妹唱歌,今个也算是有缘,正好这里也有卡拉OK,艳芳妹妹给兄弟们表演一个呗。”
此话一出,眉艳芳脸色当场就变得极其难看,这时代的艺人一方面被粉丝追捧,颇有种万人敬仰的意思,一方面又上不得上流台面,被人看不起,所以,对这种话都极其敏感,顿时感觉被人侮辱了,而且是当着好多人的面,被人狠狠羞辱。
随随便便就给人当场献唱,这与戏子有何区别!!
不是眉艳芳自卑多想,虽然现在艺人身份地位比往昔涨了不少,可归根到底,现在也不过刚刚脱离旧社会罢了。
就拿洪金保师父来说,之前就是北平的京戏名伶,即便到港岛的时候也还是个戏子,包括洪金保等徒弟,也是当戏子培养的,这也是刚刚洪金保说自己是个卖把式的原因。
而戏子,可是下九流的行当,跟娼女支一个地位……嗯,老年代,偶尔也确实干干娼女支的活。
好吧,说起来,即便是现代差别也不是太明显……就是价格高了点,咳咳。
(下九流:衙差、梆、时妖、打狗、脚夫、高台、吹、马戏、娼女支。)
什么情况?眼见眉艳芳没任何反应,冷着脸不说话,黄浪伟有些摸不着头脑,完全不知道怎么就惹了对方生气,这也太小心眼了吧,亦或者,没把我放在眼里?
在这位大佬看来,唱个歌,跳个舞,大家就是图个乐呵,来夜总会不就是玩来了么,这没什么啊,干嘛摆这么大谱!
黄浪伟也沉下脸来,心里大为不悦,感觉在小弟面前被人落了面子,沉着脸低声说道:“梅姐这是什么意思,请你唱首歌这么难?”
说着,黄浪伟那过皮包,直接掏出来一沓前来拍在茶几上,“是没给钱的原因么,十万,够不够请梅姐唱首歌的!”
包厢内气氛一下变得有些肃杀,门口看着的洪家班成员连忙跑回去跟洪金保汇报,“洪哥,不好了,那姓黄的拿了十万块,逼着梅姐唱歌!”
“什么!”洪金保站起身来,脸上肥肉都在颤抖,对他们这些人来说,这简直就是羞辱。
这就相当于说爱豆没演技,爱豆不努力一样……
“洪哥,跟这帮王八蛋干,这又不是他黄浪伟的地盘!”
“对,洪哥,不能让他们欺负了梅姐!”
洪金保脸色铁青,他比谁都生气,现在跟对方干一架无所谓,也不怕打不过……嗯,只要对面没带道带枪的。
但以后怎么办?
拍戏的时候被找麻烦怎么办?
不是他犹豫畏缩,而是他身份不同,他是武行班主,要考虑手下一帮人的生计,几天不开工可以,可时间长了,手下二十多号人怎么养活!
给谁家拍戏,自带一帮仇人,人家也不要你啊!
这就是现实,再如何牛逼的人,社会也会压弯你的脊梁。
“别吵了!”洪金保大喊一声,“大宝,快去请庆哥,这里是他的场子,咱们不能越俎代庖,把这事跟他说一下。”
“好的!”大宝回了一句连忙转身就跑。
洪金保想了想,也带着手下武行的人站起身来朝黄浪伟包厢走去,在陈耀庆没来之前,无论如何也要保证眉艳芳不被人欺负喽。
这边刚来到黄浪伟包厢门外,便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大骂。
“臭婊子,给你脸不要脸,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人物!”
洪金保脸色一变,连忙转了进去,便见到黄浪伟抬手一巴掌就抽在眉艳芳的脸颊之上,“啪!”
“阿芳!”洪金保猛地分开人群冲了过去,一把将死死咬着嘴唇也不让自己眼泪掉下来的眉艳芳拉到身后,随即脸色难看地对着黄浪伟说道:“伟哥,阿芳说到底是个女人,伟哥这样,有点过了吧。”
“洪金保,怎么着,她你的女人,你想给她架梁子?”黄浪伟嗤笑一声,“看电影你好能打啊,就是不知道真实情况到底是不是那么威,够不够格出来说话。”
“不敢,我这都是假把式罢了,伟哥人已经打了,气想必也消了,这事就这么算了如何,我洪金保代阿芳给大佬赔罪了。”洪金保护着眉艳芳步步后退。
这仗,能不打就不打,因为不管输赢都是他们输,洪金保可没有几百号小弟给自己撑场面,再说,只要拖延点时间,陈耀庆就到了,到时候他们洪兴的内部会解决问题。
“你,哈,演了个和尚,就真当自己是高僧了,你特么的也配!”黄浪伟狠狠一口唾沫啐在地上,冷笑着看着洪金保一群人大声说道:“今天这话我放着,这歌,你想唱也的唱,不想唱也得唱,港督来的特么的也不好使!”
“这歌,今天不给老子兄弟们唱满意了,臭婊子,包括你们这帮王八蛋,谁特么也别想走出湾仔,我黄浪伟吃定你们了,耶稣也留不住你们,我说的!”这话一出口,黄浪伟一群小弟连连起哄叫好,一个拿着大哥大的,还拿起电话拨了出去,显然是在摇人。
……
时间稍稍晦朔
“庆哥!”大宝猛地推开包房的门,正看到陈耀庆在跟王耀祖聊天,旁边凌祖儿和马当娜在唱歌。
“怎么了?”陈耀庆皱眉扭头问道。
“庆哥,不好了,黄浪伟刚刚派人吧梅姐请过去,然后十万块逼着梅姐给他们表演唱歌。”大宝语速极快地说道。
旁边凌祖儿和马当娜也不再唱歌了,两人一听这话也神色大变,满脸都是怒色,两人现在也算是演艺圈混的人了,最是了解这种情况,这跟逼这人大庭广众下脱衣服没什么区别,妥妥的就是羞辱。
“耀哥!”两人喊了一声。
王耀祖看了两人一眼便明白什么意思。
陈耀庆也黑着脸,切不说自己的场子你姓黄的来闹事,眉艳芳和洪金保也是他请来的人,还关系到大哥的两个女人,这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脸。
“耀哥,怎么办?”有大佬在,陈耀庆多少要请示一下。
“还有什么可说的,摇人啊!”王耀祖冷着脸说道:“不过,你要小心,不好出手便罢了,一旦超过一个限度,那就要斩草除根!”
王耀祖一发话,雷耀扬立刻打电话出去,陈耀庆也站起身来,掏出腰间别着的对讲机大声说道:“阿洪,带小弟上五楼,有人闹事,快!”
在王耀祖的提点下,陈耀庆这边所有场子,都配给了对讲系统,可是达到实时通信指挥,节省人力,提高效率。
这边,听到耳麦里大佬的声音传来,场子里各处活动的三十多号小弟迅速朝着五楼冲来,另一边,阿杨一个电话出去,陈耀庆手下其他场子调集了两百多小弟朝着这边夜总会而来,而黄浪伟那边,也有小弟百多号人朝着这边而来,倒不是准备干什么,而是防着老大出事。
就这样,将近五百的古惑仔,即将全部集结豪门夜总会。
王耀祖几人匆忙来到黄浪伟包房门外便听到他大言不惭地说话声,“这歌,今天不给老子兄弟们唱满意了,臭婊子,包括你们这帮王八蛋,谁特么也别想走出湾仔,我黄浪伟吃定你们了,耶稣也留不住你们,我说的!”
“卧槽!”王耀祖当场就乐了,“天狂必有雨,人狂必有祸,这特么真是啥话都敢往外说啊,也不撒泡尿照照看自己什么操行。”
“阿庆,你解决吧。”小弟能压得住的场合,作为大佬的自己完全没必要出面。
真这会,阿洪带着三十号小弟冲了上来,陈耀庆和雷耀扬分开人群冲了进来,洪金保一见是陈耀庆到了,立刻便松下了一口气来。
“给我打!”陈耀庆大喊一声,雷耀扬立刻带着阿洪和十来个小弟冲了进去,跟黄浪伟的小弟打在一起。
拳脚相加,撕扯扭打,啤酒瓶子乱飞,惨叫声不绝于耳。
“陈耀庆,你敢!”黄浪伟脸色大变,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同是洪兴的人,陈耀庆会这么不给面子,二话不说就进来打人。
“姓黄的,你都特么敢在我的场子里打人,我还有什么不敢的。”陈耀庆冷着脸指着黄浪伟大声说道。
“一个戏子罢了,你特么就跟老子整这一出!”
“怎么着,不服,人是我请来的,就是我的客人,信不信我让你今天走不出豪门!”陈耀庆上前一步,几乎要贴在黄浪伟脸上。
“好好好,这是你的场子,今天我不跟你计较,我看你能护着他们到什么时候,陈耀庆,这话我放这里,这事,没完!”黄浪伟铁青着脸,看了一眼外面还围着的几十人,咬牙切齿地撂下一句狠话。
可,戏子两个字,停在眉艳芳、凌祖儿、马当娜耳朵里就是另外一个回事儿了。
听到到这句话凌祖儿气得浑身发抖,大热天的全身冷汗手脚冰凉,这个社会还能不能好了,我们女艺人到底要怎么活着你们才满意,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这个世界到处充斥着对女艺人的压迫,女艺人何时才能真正的站起来。
“哎呀我去,这特么逼都让你给装圆了。”作为装逼界的一员,王耀祖就不能看着别人在自己面前一而再,再而三的装逼,分开人群,走了出来,看着黄浪伟冷笑道:“姓黄的,你特么这种丑人就别出来多作怪,老老实实滚犊子不就完了,非特么跟我这里撂什么狠话,你这是不是逼我出手么。”
“你特么谁啊,敢跟我们老大这么说话。”黄浪伟身边王柏达眼见大家都停手了,便跳出来抬手指着王耀祖大声喊道。
“阿庆,交给你了,往死里打!”王耀祖懒得搭理这种小瘪三。
陈耀庆立刻和雷耀扬扑了过去,黄浪伟伸了下手,终究没敢拦着,在王柏达惊恐的尖叫中声扭过头去。
见王耀祖出来,洪金保和眉艳芳大大松了一口气,若是普通的警方督察,黄浪伟还怡然不惧,可身边这位……洪金保是了解的。
刚刚真的被黄浪伟的话给吓到了,这帮古惑仔未必能天天打你,但能天天恶心你,拍戏的时候只要忽然跳出来大喊两声或者冲进来转一圈,那就废了一大把胶片!
那可都是钱,一次两次还好,多了谁能损失的起?
而且这种事情还不犯法……好吧,就算犯法,在港岛这法律情况下,也判不了什么。
真要是被黄浪伟盯上,洪金保就惨了,不知道要花多少人情请人帮忙摆酒谢罪。
“耀,耀哥,我这没妨碍到你吧,我们社团的事,耀哥插手不太好吧。”黄浪伟话头看似强硬,可话里话外都是一个意思,惹不起。
“你还真妨碍到我了,洪哥和梅姐实际上不是阿庆请来的,是我请来的,我都没敢说让梅姐唱个歌,你黄浪伟就这么牛逼,怎么着,要不要我给你也表演一个啊!”王耀祖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
“不是,耀哥,不知者不怪,既然是耀哥朋友,这事就算了,以后他们走他们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互不干涉。”黄浪伟暗暗在心里骂了一句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