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宇龙脱口念出,他看着姚半仙,不解地问道:“爷爷,您使用的药方子不是姚氏医方么,为何又改名郑氏奇方了?”
姚半仙笑道:“此药方说来话长了,时间要得从你爷爷负气离开我乾坤派说起,你有很多年未来乾坤派了,期间发生了很多奇怪之事,郑氏奇方的由来便是其中一件奇事。”
夏宇龙“啊”了一声,很是好奇,只等姚半仙把事情的原委说出。
“想听么?”
姚半仙笑了笑。
“嗯……”
夏宇龙猛地点着头。
姚半仙捋着下巴上的山羊胡,思索着道:“你爷爷负气离开乾坤派的第二天,信鸽来报说天宝村闹瘟疫,请施予援手。出门前,仙儿非得要和我去,此事说来也奇怪,平时我去哪里她也只是关心地问问,从来都不追我粘我,而这次她却死活要与我同去,出门前,天宝村方向的天现异相,一片绯红……”
说到这里,姚半仙顿了片刻,缓了缓气,继续说道:“当时感念棒在我手中微微颤抖,我也不知道即将有何事发生,记恩哥说,天空十分怪异,而且感念棒也有预示,最好择日而行,我掐指算了算日子,出门却是大吉,我合计了片刻,还是选择了出门,我和仙儿绕过了小凤山一路向东北而行,从龙古镇到天宝村有一天的路程,虽然翻越了好几座大山,但是路途还算平坦,天刚擦黑,我们便进入了天宝村……”
“唉!”
姚半仙看着柱子上暗黄色的灯光,叹了一口气,只见他眼里噙满了晶莹的泪花,“那天宝村真是惨不忍睹啊,满村脏乱不堪,路边躺的全是小孩的尸体,可怜了这些弱小的生命,还未尝尽人间的冷暖便早早离开了!”
姚半仙喘着大气拭去了眼角的泪水,情绪有些激动。
夏宇龙和记恩担心姚半仙再次喷血,扶着他来到床边坐下,让他休息一会儿。
夏宇龙关切地说道:“爷爷,你说慢些,我耐心地听着呢。”
记恩说道:“你姚爷爷有些累了,让他休息吧,这事他已说与我听,过了我再说给你听吧。”
姚半仙捏住了夏宇龙的手,急道:“不不不,我还有话和宇龙说,你们都坐下来。”
看着姚半仙十分急切的样子,夏宇龙和记恩只好依了他的话,相对坐于姚半仙的床前。
姚半仙休息了片刻,继续往下说去……
这些弱小的生命中还有一些活体,姚半仙走上前去触摸他们的身体,却感觉到他们的身体犹如火石般滚烫。
姚半仙又查看了他们的身体,发现他们面部暗黄,脾胃肿大,他还以为仙儿会心生畏惧,想不到她表现得很勇敢。
张仙帮姚半仙把小孩的嘴唇翻开,看见小孩口中长满了疱疹。
一个拄着拐棍的白头老者走上前来急道,你们碰不得、碰不得,触怒了山里的神灵是要受到惩罚的。
此时,村里一个壮年男子带着大伙走上前来拱手问道,是半仙么?
姚半仙回答正是老朽,众人即刻跪拜在地,请求姚半仙做法事,为村里的人消灾避难,若是患病的人未见好转,便遵照神灵的意思,把这些人送上黄泉路了事!
说到这里,姚半仙淡然一笑,摇了摇头,叹道:“村里的这些人也是愚昧至极,我一个半仙怎能任由他们摆布,凭我的道行,哪些是病、哪些是灾、哪些是咒、哪些是祸,我一看便知,况且天下苍生皆灵气,岂能一句话说赐死就赐死的。”
姚半仙喘气片刻,“我与那壮年男子说,此事不急,先把事情的原委说与我听,那壮汉说,他们村里有三个十分捣蛋的孩子,在村里打架闹事,盗窃东西,烧别人家的房子,无恶不作,父母拿他们更是无法,官府说孩子太小也管不了……”
看着夏宇龙楞头楞脑的样子,姚半仙嘿嘿一笑,“你小时候也是挺捣蛋的,若不是仙儿管着你,指不定你也会闹出什么祸事来,你还得感谢仙儿呢。”
“呵呵,是啊、是啊!”
记恩看着夏宇龙也笑了,不停地应和着姚半仙。
夏宇龙嘴唇微微一动,竟然不知如何接话,他的面部又是一片绯红。
姚半仙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壮汉说,那三个小孩有一天闯入了西北边的大山之中,大山常年瘴气缭绕,无人敢接近,有人说山里住着神仙,也有人说山里有妖怪,总之山里的神秘任由人去猜想,然而这山中的神秘却被这三个小孩给打破了,有两个小孩在山中被吸干了血,还有一个小孩逃回来后,村里人发现他全身都是针眼般大的伤口,过得两天后,他便发病了,神志不清时他还双手比试着,嘴里念念叨叨地说道,这么大、这么大。”
夏宇龙问道:“这碗口般大小的东西想必是山里的怪虫了吧?”
姚半仙沉吟片刻,说道:“我问那壮汉,这东西是什么,那壮汉说一定是山里的神灵或是妖怪,但具体长什么样只有那三个小孩见到过,两个小孩已经死在山里了,死无对证,还有一个虽说逃出来了,却被吓得傻乎乎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后来那小孩的爹爹、妈妈都患了这样的病,这病又传染给了村里的孩子,一些孕妇也未能幸免,然后又传染给了青壮年人,村里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几百人的村子已经死去了上百来号人,村里还有上百人正患此病不能动弹,等待死神的降临,还有四五十人虽说没患病,但渐渐地这四五十人性命也将不保了,他们先前已请了法师来降妖除魔……”
夏宇龙问道:“这法师也被感染了么?”
姚半仙叹道:“那是当然,这法师虽然会些法术,却也是个平庸之辈,他若精通医术,也不会身陷囹圄了,还算他见识颇广,他在临死前和村里的人说请龙古镇的半仙前去拯救,若是压不住神灵,让半仙赐死患病之人来赎罪,哼哼,他自知他也得罪了神灵,想让我同他一起背这个过,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后来我凭借医书上的记载,分析了他们多数人发冷、发热、多汗症状,发现此病与西汉末期中原发生的一场大瘟疫疟疾病极为相似,那场瘟疫死了十几万人啊,这病虽是骇人听闻,但治疗起来极为简单,一棵青蒿足以……”
姚半仙又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壮汉确实过于愚昧迂腐,他一口便回绝了我,要将我和仙儿连夜赶出村里,他说只有做法事才能挽救整个村子,一颗小小的青蒿满山遍野都是,能做什么,当时天色已经黑尽了,如果我和仙儿被赶出了村子,这一路上既无村、也无店的,我们只能沿路返回,夜间行路不知会遇到多少凶险,我求那壮汉留我们一宿,那大汉却说不做法事绝不留人,我好说歹说他都不同意,还好有拄拐杖的老者为我们求情,老者说,就让他们试一试这药方子管不管用,不管用再撵人也不迟啊。我也请求道,若是不管用,我再做法事……”
看着姚半仙气喘吁吁的样子,记恩急道:“姚弟,先休一会儿吧,莫要累坏了身子啊!”
夏宇龙也心疼地道:“爷爷,明日再说吧!”
姚半仙摇了摇手,继续说道:“村里的人按我的吩咐采了几捆青蒿回来,我们将这些青蒿榨成了药汤子,让患病的人逐一服下,次日,病人的症状大减,有几个小孩可以下地奔跑了,村里的人无不称奇,我与仙儿又在天宝村呆了一日,村里有一半的人已经好了!”
夏宇龙笑道:“爷爷真是用药如神啊。”
记恩也道:“别看这些不起眼的花草,急用之时我们还找不到呢。”
姚半仙微微一笑,脸上挂满了自豪的神情,“人生于自然,终将也会归于自然,古语有之,一物降一物,自然界万事万物都能成药。我和仙儿临走之时,村里的人拿来了一大堆金银财宝放于我们的跟前,我和拄着拐棍的老者说,钱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只有阴德才会越积越多,你们的钱财还是拿回去吧……”
话说间,姚半仙发出一声长叹,看着夏宇龙和记恩笑道:“不可否认,我在年轻之时确实做了很多缺德之事,越老越要学会忏悔,总得做一些积阴德的事情来补偿吧。”
姚半仙哈哈一笑,脸上的神情甚是得意,又道:“那拄拐棍的老者走上前来,哭着说道,你们真是神医在世,救苦救难的活神仙啊,听到活神仙几个字,我也乐了,倒反赠与那老者几颗壮年提神丹。老者说,已过晌午了,不如在暂住一晚,明日再走也不迟,可是仙儿非得嚷着要回去,老者指着前方的分岔路说道,你们往右边去吧,这条路只需翻越一座高山,叫狼神大山,山下有一条大河,河上常年有渡船,报我的名字郑东燃便可坐船过河了,此路可节省一半的时间,但山上颇为诡异,你们小心便是。”
“后来呢,您和仙儿上山发生了什么事?”夏宇龙问道。
姚半仙笑了笑,说道:“在山巅之上我们碰到了传授郑氏奇方的仙人……”
姚半仙和张仙朝着右边那条小路上了山。
哪曾想,整座大山全部是绝壁,二人借着枯藤爬了好一会儿才到山的平缓处,刚放松了下来,眼前又是一道绝壁。
二人一连爬了五个绝壁才到山巅之上,山上没有树木,全是低矮的枯草,放眼望去,真是一览众山小,西沉的红日正催赶着二人的脚步。
突然,二人身后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响声。
姚半仙向身后看去,有十多只狼龇牙咧嘴地向他们缓缓地走来。
张仙被吓哭了,说道,爷爷,我们被骗了,闯入了狼窝。
姚半仙也惊恐万分,他握紧了手中感念棒,安慰张仙说,别怕,我们走我们的,别激怒它们,才走出了几步,那十几只恶狼就扑了上来,姚半仙和张仙拔腿便往前跑去。
“后来呢?”夏宇龙追问道。
姚半仙看着夏宇龙很是紧张的样子,笑道:“我知道你对狼群有特殊的情感,我又何尝不是呢,那时糟老头在灵山之上,我也没少和狼群打交道,我自然是不会伤害它们的了,我学着狼叫了几声,它们竟停下了脚步,我和仙儿拼命地往前跑去,等到狼群回过神来时,我们已经跑远了,狼群又紧跟了上来,即将追上我们时,突然听见前方传来了悠悠哀哀的哭泣声……”
夏宇龙喜道:“这群狼定是停了下来,不再追上来了,后来他们又被那哭泣声吓跑了?”
姚半仙点了点头,思索着道……
群狼是被吓得停了下来,但是它们并没有跑,而是远远地站立观望着姚半仙他们。
这哭泣声倒是也把姚半仙他们给吓着了,眼看天就要黑了,不知那哭泣之人是人是鬼,而且身后还有狼群堵截。
那时姚半仙心里暗暗叫苦,怎么就轻信了那老者的话。
前方的哭泣声戛然而止,竟传来了悠悠哀哀的喊话声,你们还不上来,非要等狼群把你们吃了不成?
姚半仙和张仙朝着那喊声走去,只见一个小土坟掩映在前方的杂草丛中。
一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身穿灰色长袍,双膝跪于坟前,一边哭泣一边烧着纸钱,
张仙看着墓碑上的字念道,郑老太公之墓。
姚半仙还以为那老妇人有多么的苍老,待她转过脸来,却看见她面庞白皙、双眼水灵动人,俨然就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大姑娘。
大姑娘看着张仙笑道,小姑娘,这一千年来,你是第一个念出我丈夫墓碑上字的人,你与我有缘,你叫什么名字,说着便伸出手来拉仙儿的手。
姚半仙见大姑娘手指惨白,抢上前来挡在了张仙身前,问道,你是人是鬼。
大姑娘哈哈一笑,说道,在这荒郊野外的,你说呢,她看着姚半仙手中的感念棒,又道,你这魔棒怎么不起作用,你说我是人是鬼?
那时姚半仙六神无主的,不知说什么是好。
缘分的东西,岂能是一两句话说得清楚的……
大姑娘看着张仙叹道,一千年了,总算碰到了有缘人,而且还是这般的机缘巧合,你们看这墓碑上。
二人朝墓碑上看去,却见墓碑上除了郑老太公几个大字以外,旁边全是一些稀奇古怪的药方子。
包括治疗疟疾的药方,竟然和姚半仙治疗天宝村疟疾的药方子完全一样。
姚半仙不禁骇然,问道,莫非您就是天禅神医,古书上的记载果真不假。
大姑娘微微一笑,回道,算你还有些见识,不过你认错人了……
此时,记恩自言叹道:“一千多年了还这般年轻,神仙保养得挺好的啊!”
姚半仙眯斜着眼看着记恩,嘿嘿笑道:“记得我第一次和你提起这事的时候,你也是这样说的,你还对人家念念不忘,哪晓得我带上你一起去就好了。”
记恩笑道:“宇龙和仙儿还小的时候你哪都不肯带我去,现在去哪里都爱带上我了,你说气不气死人。”说着,他看了看夏宇龙。
夏宇龙呵呵一笑,说道:“这就是兄弟之间的情谊,越老越舍不得彼此。”
记恩叹道:“若是你半仙爷爷年轻的时候便带上我,我的见识可就广得多咯。”
姚半仙捋着山羊胡道:“年轻之时乾坤派人丁本就不多,若是带上你,家里可就没有照料了,我出远门回来还有口热饭吃,还有安稳的床睡,况且你年轻的时候是个美男子,我站在你身边逊色得多了,保不定哪天就被一个女人给勾走了,这亏本的生意我不干。”
听了姚半仙的话,夏宇龙和记恩相视着哈哈大笑起来。
夏宇龙又问道:“爷爷,后来又发生了何事?”
姚半仙思索着将之后的事情又娓娓道来……
大姑娘说,墓里的人是她的丈夫。
姚半仙当场蒙圈,不相信地问道,怎么可能,一千多年前的事情,你能活到一千岁么?
大姑娘叹道,信不信由你。
姚半仙又问道,《医典圣经》中记载,天禅神医后来做了神仙,为何他却长眠于此?
大姑娘有些不耐烦了,回道,不该问的最好别问,免得惹来麻烦,你们去天宝村治病的事我知道了,天要黑了,你们下山去吧。”
姚半仙当然是想尽快下山去了,但石碑上那些奇怪的药方吸引了他,他又向石碑多看了几眼,想全部都记下来。
大姑娘“哦”了一声,说道,差点忘了,说着她将右手掌展开,一个小小的土黄色袋子从天而降,落到她的手心。
大姑娘走上前来,看着张仙笑道,小姑娘,我知道你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张仙回道,我叫张仙。
大姑娘将袋子挂在张仙腰间,笑道,孩子,你我有缘,以后我就是你的师父了,这土方袋子婆婆送与你了,天底下所有的药方子在这袋子里都可寻见,和你爷爷好好学习医术和医道,将炎黄子孙的医术传承下去,两千多年后炎黄子孙的医术将会受到排挤,那时你也看不到了,只要我们好好传承,炎黄子孙的医术必将流芳百世……
当时的姚半仙有些激动,眼里噙满了泪水,他拉着仙儿跪地谢恩。
大姑娘人将二人扶起,说道,你们救了整个天宝村,我应该感谢你们才是,你们走这条道儿很快就能到家。
姚半仙反问道,怎么,您认识郑东燃?
大姑娘回道,他是我第十八代子孙了。
姚半仙觉得不可思议,心算下来,确实已经过了千载,他又问大姑娘,为何不将土方袋子传授于自己的子孙。
大姑娘长叹一声道,这世间的万物并非永世属于哪家哪人?一切都得讲个缘分,这土方袋子也一样,要缘随其主啊,不说这些了,天已经黑了,你们下山去吧。
姚半仙和张仙跪别了大姑娘,才走出几步路,回过头来看时,大姑娘和那座坟墓已不知所踪了。
“后来呢,那土方袋子真有这么神奇么?”夏宇龙问道。
此时,屋外一道诡异的水蓝色之光在乾坤派院内胡乱转悠了一圈后,便直奔姚半仙卧室而去了。
整个龙古镇死一般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