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西米亚依然愣愣地反应不过来。现实就像是一段厚厚的水泥,刚才林三酒的那几句话花了仿佛是一辈子的工夫,才慢慢地从坚实厚重的现实里渗了进来,终于一点点被她所理解了。只是即使心里什么都明白,仍然全无一丝真实感。
……一个进化者的寿命,一般来说,顶多也不过二百来岁。
就算按照活满了两百岁的寿命长度来计算,那么这两百年被分截成了长度相同的几段——这个数字不妨以“X”来代称——而数字“X”绝不会很大,因为波西米亚今年已经快二十六岁了。
如果每一段人生都只有短短四十年的话,那么如今作为“波西米亚”的这段人生,就是她最后一截人生路——虽说她才二十六。更重要的是,谁能保证“她”本来的寿命是二百岁?如果总共生命长度只有一百五十年,均等分成了“X”段,她现在又处于第五段……那每一段,岂不是最长也只有三十年吗?
“第五段”……不管怎么算,她剩下的生命都不会很多了。
“这样的吗……”笛卡尔精低低地说话了,“是谁对你做了这种事?这不可能是自然形成的,一定是有人把这个效果施加在你身上的。对你们人类来说,还真有点残忍啊……这根本不是把一个人的生命分成了五段嘛,对你本身而言,你只有一段过于短暂的生命而已。”
如果没有对上一世的任何记忆的话,那么所谓“转世”,对波西米亚来说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一旦死去,下一世的那个人是谁,在哪儿,干什么,就和她没有半点关系了。
波西米亚麻木地坐在椅子上,过了几秒,抬头看了看墙壁上的投影。林三酒虽然把头埋得低低的,但很显然,她的一腔心思仍然惦记着波西米亚;她的目光流连在试卷边缘,这么一会儿了,压根没有看题。
“你……你会帮我的,是吗?”
波西米亚一句话说到中间,声音忽然颤抖起来,忍不住带上了无措的哭腔:“如果这是真的,那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三酒没有出声,只是望着试卷,默默地、微微地点了点头。
波西米亚蓦地抬起手臂,把脸埋进了宽大的袖子里。
“幸亏你还有这么个朋友,”笛卡尔精果然没有半分人类的正常感情,压根不能体会气氛:“诶,不过你说,万一出了副本以后,她来一句‘我会请求真理帮你’,你可怎么办?”
“那我就先攥死你。”波西米亚低声发了一句狠,倒是被提醒了;她鼻子里呼噜呼噜地抹了几把脸,这才抬起了一双红红的眼睛:“我,我想要兑换那个什么权利。”
“噢,你决定要影响‘期末考试’游戏了吗?但你下一阶段的目标2,马上就要出来了,你时间不够。”
波西米亚犹豫了一下。“那我能不能先看看,我有什么权利?”
要想让两人一起出去,除了等人偶师发慈悲一途之外,眼下能做的也只有给林三酒开瓢了。就算现在不能马上给她开,先探查一下那边的情况也好。
主持人答应以后,墙壁上画面一转,林三酒就突然消失了——镜头换了一个角度,视角从半空中往下看去,只见黑压压一片好几十个人头,几乎人人都在奋笔疾书。吊扇呼呼旋转的黑影一次又一次地闯入视角左侧,叫她不由顺着那个方向转过了头;神奇的是,画面仿佛感觉到了她的视线一样,随着她的转向也朝左侧转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