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远处的蚩炎好像也看到这一幕,他怪眼中露出疑惑惊诧,嘴角开始剧烈抽搐。
崇渊眼中闪着惊诧之色,他望着龙日狂阳手臂铁甲上那些闪着暗金色的条条纹路,双眉紧紧皱在了一起。
他看得很真切,那些覆盖了整副铁甲的奇怪纹路,竟然是由无数秘符组成!
“符印之甲!”
崇渊忽然讶然开口,他紧盯着龙日狂阳,沉声道:“之前我还在想,以狼主的超绝武力,就算赤手空拳也能纵横北荒,却为何又会穿着这一身貌似并非出自蛮族的盔甲?原来此甲也非凡品,竟然会是传说中的符印之甲,今日崇渊真是大开眼界了。”
龙日狂阳脸上青黑之气越发浓郁,神色更隐约充满了与先前截然不同的暴戾之气,闻言冷哼一声,居然没有答话。
“符印之甲,据说是上古时为了封印镇压邪祟之物的秘术存在,并非寻常人能随便穿戴的。”崇渊忽然神色一沉,看着龙日狂阳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疑惑,他沉声问道:“却不知狼主为何会穿着这样一副盔甲呢?”
“你的废话太多了!”龙日狂阳沉声道。
“狼主甲不离身,莫非是因为蛮族流传千年的血脉之力会不受控制的缘故吗?”崇渊语气含着试探之意:“这副盔甲穿上容易,但若想要脱下来,想必却很难吧?”
龙日狂阳脸皮忽然一阵抽动,他脸皮狰狞着冷冷道:“收回你那些无谓的猜测吧,我们的胜负还没分!”
崇渊忽然沉下神色,仿佛在做一个决定。片刻后他再次开口,声音却很低沉:“原来狼主身上,也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啊。”
他嘴角忽然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龙日狂阳脸色一变,浑身暴戾的杀气狂涌而起。
崇渊却气定神闲地朝蚩炎那边瞥了一眼,忽然又轻笑着自语道:“原来如此……”却是欲言又止。
龙日狂阳的脸色更阴沉了,他左手握拳,一股浓郁的青黑气息从他盔甲内弥漫而出,仅仅只是一股气息,却已经充满着另一种狂暴无伦的压迫之势,令人不敢正视。
这种神态的转变,并非出自他的斗志,而是杀机。
不知不觉,龙日狂阳竟然真正的对崇渊动了杀心!
“罢了,罢了。”崇渊眉头一皱,忽然轻叹道:“狼主,你我二人若继续下去,只怕会落个两败俱伤的结局,无论谁胜谁负都将毫无意义,此战不如你我就算平分秋色如何?”
龙日狂阳拳上劲力微收,眼中却依旧戒备不减。
崇渊心思敏锐,早已暗中察觉到自己已经在无意之间触及到了龙日狂阳身上隐藏极深的某种逆鳞一样的禁忌,这才导致对方对他生出了强烈的杀机。
相比于个人修为的武技搏杀,崇渊的城府才更尤为深沉难测,他捕捉到了龙日狂阳的杀机,这显然是一件非常危险且致命的事。但这种危险对崇渊这种人来说,却同样是一个机会,一个掌握龙日狂阳弱点的机会。
一个人如果有不想被别人知晓的秘密,那他就一定会有弱点。因为秘密本身就是一个弱点。
对于能擅长洞悉别人弱点的智者来说,掌握弱点就是掌握机会,就是一种能控制别人的绝佳手段。
所以崇渊立刻主动示弱,并且态度极为诚恳。
龙日狂阳虽是蛮族人,可他却有着与其他蛮族人截然不同的头脑和智慧,从两人交手至此,他对崇渊的实力已经有了很直观的了解,并且内心暗中也充满了震撼。换言之,这位名动北荒的风炎部之主,基本已经认可了来自遥远西境的陌生人的个人魅力与实力,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能与他势均力敌的对手了。
龙日狂阳在刹那间心念急转,他非常认真严肃的估量了摆在眼前的局势——己方有三百骑兵,表面上占据着人数优势;而对方虽仅仅只有两人,可是这两人却有着不能以常理视之的可怕实力。就单以蚩炎而论,在场的三百骑兵或许并不如何清楚,可龙日狂阳却心知肚明,蚩炎在十年前就拥有着能与他相争的不俗能为,如今时过境迁,蚩炎的实力已然增强不止一倍。而那个年纪更轻的崇渊,实力更胜蚩炎太多,此时若真想一举杀掉崇渊,三百风炎骑兵绝对不能对他们产生致命的威胁,因为冲锋陷阵的战场和武道高手的搏杀是完全不同的概念。战场是谋略和用兵之法的博弈,高手搏杀却是全凭个人武技修为。如果没有压倒性的人数优势和用人命去消耗两个武技高手的觉悟,那这样的选择显然是得不偿失的下下之策。如果是三百骑兵对两个寻常高手,那自然是没有任何悬念的结果。可若对上一个同样拥有蛮族血统且蛮力无双更有至强防御在身的蚩炎,以及一个拥有莫测高深的秘术和武技的崇渊,那三百风炎骑兵便没有绝对的人数优势。而一旦将两人逼上绝路,龙日狂阳加上三百骑兵纵然有能消耗拼掉他们两人的可能性,但后果就是要付出失去所有骑兵性命的惨烈代价!
但就目前崇渊表现出来的态度,这种极端的情况是完全没有必要也没有实质意义的。
但崇渊那似能洞察一切的目光却让龙日狂阳很不舒服,犹如芒刺在背。他也同样能察觉出,崇渊是一个极为难辨可怕的人,他的难缠不止是他那一身诡异的武技秘术,更是他的心机和城府。
虽并不能确定崇渊是否已经真的察觉出了自己身上的隐秘,但龙日狂阳却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在崇渊的目光下,仿佛已经变得一丝不挂。而就是这种复杂古怪的感觉,才让他猛然起了必杀之心。
杀心虽起,但到底要不要杀,能不能杀,杀与不杀的结果和后果,才是一念之间最重要的选择。
龙日狂阳转念间便已权衡好利弊,见崇渊主动收势,他便也有了停手的意思。可他却依旧保持着极强的警惕性,目光紧紧盯在崇渊的脸上。
崇渊见此,忽然深吸一口气,随即浑身血雾尽收,脚下咒印之阵随风消散,秘阵引发的森然血腥气氛也恢复如常。
与此同时,他掌势一撤,原本包裹龙日狂阳周身正与他盔甲外古怪的青黑气息针锋相对的血蛇也如烟消云散。
远些的蚩炎目睹于此,他凶狞的脸上隐隐闪过一抹不甘的神色。
龙日狂阳紧绷的脸色微现松懈,他缓缓收拳后退数步,黑铁盔甲上的无数符文光芒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崇渊见此微微一笑,轻轻点头道:“看来狼主已经做好了选择。”
“我赞同你的话。”龙日狂阳收敛澎湃的气息,沉声道:“你我之间,本无仇怨,也无利益,所以胜负的确没有意义。”
“审时度势,收放自如,狼主胸怀格局,的确气度不凡,崇渊甚为佩服。”崇渊语气客套,微笑道:“今日能与狼主交手,必将成为我此生难忘之一。却不知如今狼主对我的实力可有几分认同?”
“在北荒,能与我抗衡至此的人,你是第一个,所以你的本事的确值得我赞赏,”龙日狂阳魁梧高大的身形挺立在寒夜冷风中,微微点头,缓缓道:“以你之能为,若放在北荒之地,也当属一方霸主。”
崇渊呵呵一笑,笑意之间自信尽显,他负手道:“以狼主之言,我若有意北荒,是否也有与狼主一争雄长的资格?”
龙日狂阳微微眯起虎目,闻言神态不见波动,他淡淡的看着崇渊,说道:“倘若这北荒有你这样一个对手,那我就可免去那些无聊的日子了。”
一阵开怀大笑后,崇渊忽然神色一沉,他向龙日狂阳缓缓伸出右手,沉声道:“既然如此,那么现在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聊一聊了么?”
矮坡之下,篝火熊熊,肉香再次随风飘散,曾一度紧张至极的气氛也仿佛随风而去,风炎骑兵们重新回归原位,只是之前轻松的氛围却悄然消失,每一个人都带着疑惑的目光不时朝矮坡下篝火旁对坐的崇渊和龙日狂阳望去。
他们都不清楚,那两个都曾与自家狼主激烈搏斗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只是就眼下情形看来,那两人似乎已经和龙日狂阳暂时消除了敌意,短短时间内,双方形成了一种非敌非友的微妙关系。
然而他们从崇渊和蚩炎与龙日狂阳连番动手可以看出,两人的身份来历绝不寻常,而至于双方到底在谈些什么内容,他们却并不清楚。可每一个人其实都已经隐约猜到,他们定然在密谋着某件大事。
合尔赤虽是龙日狂阳的亲随,可现在也只能站在狼主身后丈许外的位置。至于同属亲随的蚩炎,也同样只是站在崇渊身后,不过距离稍近一些。
合尔赤隔空望着蚩炎,见蚩炎背负巨刃,脸上满是凶狞冰冷之色,庞大的身躯宛如一座充满煞气的山,见有人朝他望来,蚩炎便抬眼一瞥,合尔赤顿时感觉对方的目光宛如一道刀光倏忽飙来,让他禁不住背心一阵发寒。
合尔赤虽也是杀人不眨眼的蛮族凶悍之徒,可此刻与蚩炎目光对视,竟是浑身登时涌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他慌忙别过头,再不敢去看那条怪物一样的身影。
“那人身上虽有与我们同族的气息,但身上那股凶煞之气却从没见过,他到底是什么来历?”合尔赤一边躲避着蚩炎如刀的凶厉目光,一边在心里暗自揣度。
篝火旁,两人对坐,与先前相互试探的微妙相比,如今两人之间却多了几分坦然。
“现在我们已经坐下来了,”龙日狂阳双手环抱,他淡淡问道:“你想要和我聊些什么呢?”
依旧是席地而坐的崇渊也淡淡的微笑道:“狼主既然已经认为我已经具备了能与你争雄的能力,那不知在狼主眼里,像我这样的人,到底是适合做盟友,还是做对手?”
龙日狂阳略一思索,随后道:“你说的是对手,而不是敌人。”
“当然。”崇渊点头道:“狼主听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