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一眼沈默,道:「天罗以族而立,自成一国,却地处极北,其远更在蛮族之外,中原自来并没有多少人知晓。你能知道天不孤这个人,想必也是元武宗告诉你的吧?」
沈默点头道:「不错,但关于天罗之事,师尊虽格外嘱咐,却所言极少……」
他语气一顿,想起元武宗临终前曾嘱咐过有关天不孤的那几件事,便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虽知道任平生也是天罗族人,却对他并没有其他更深的了解。江湖上有句老话叫「逢人只说三分话」,沈默行走江湖多年,自然深悉其理。
而他之所以会特别对天不孤感兴趣,是因为他听元武宗所说,他身上的这口七杀刀,就是出自天不孤之手。
当年自从第一次听元武宗提及这个名字时,沈默就不由心生好奇,他很想知道天不孤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神奇之人。
元武宗临终嘱托,要沈默萧易二人密切关注出自天罗的几件宝物——一口名为「众神之默」的神剑,半部由天不孤亲手所著的武学秘录《天罗武典》,以及两只上古魔种「太岁」、「玄穹」。如果日后两人得知这些宝物的下落,要务必将之毁去,因为这是元武宗对天不孤的一个承诺。但这些年沈默行走江湖寻找师兄萧易,却从没有得到过这些宝物的半点线索,故而也就无从着手。
然而今晚遇到了化名任平生的天罗武君问天敌,沈默方才重新重视起这一件事。他很想询问任平生是否也知晓此事的线索,但一看任平生的神色,沈默便打住了这个念头。
据元武宗所说,天不孤将自己和他最爱的女人念海棠自封在了北域一个名为镜湖宫的地方,众神之默和天罗武典有开启镜湖宫结界的的线索和方法,天不孤为了不让别人知晓镜湖宫的秘密,所以才会托元武宗毁去众神之默和半部天罗武典。而问天敌是天不孤的宿敌,若他知晓了这个秘密,出于对天不孤的怨恨,谁也不能保证他会不会因此而满天下寻找那些东西的下落,而后打开镜湖宫,让天不孤不愿被人打扰的愿望落空。..
一甲子前,问天敌已经是天不孤之下的超凡高手,如今天不孤自封生死不知,想必天下间再没有几个人能成问天敌的对手,他如果有心而为,天下势必又将会发生一场滔天风浪了。
而这一切,当然不会是沈默愿意看到的。沈默虽然对天罗遗族没有多少了解,除了七杀刀外,两者之间就再无其他渊源。可元武宗是沈默的师父,对他恩同再造,沈默对师尊也无比敬仰尊敬,对于元武宗的临终嘱托,他无论如何也要替他完成,这也是沈默作为鬼隐门徒,如今唯一能为元武宗做的一件事了。
刹那间,沈默心中念头不知转了多少,脸上神色也不由得流露出几分复杂。任平生察言观色,忽然语气微沉,开口道:「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的来历,我也可以明确告诉你,当年元武宗无意闯入天罗幽都,曾和天不孤发生一场大战,他虽同样不敌天不孤,但两人却化敌为友,交情匪浅。如此一来,我不相信元武宗没有告诉你其他详细的情况。」
任平生双目隐有电光闪烁,看得沈默浑身不自在。
沈默顿时露出几分尴尬神色,道:「关于天罗之事,在下的确所知不多。师尊也简短提及他与天不孤相识之事,以及后来天不孤被部下背叛,导致天罗一族几乎覆灭之事。至于其他,当真再无所言了。」
任平生
目光一凛,沉声问道:「元武宗当真亲口说过,天不孤已经死了吗?」
沈默见他目光灼灼,不由暗觉不妙,只得硬着头皮点头道:「据师尊所说,天不孤先被部下暗算重伤,而后又强行大开杀戒,以一人之力尽灭天罗无数高手,他纵然神通无敌,也只有死之一途了。」
任平生闻言,脸上闪过一抹恍惚神色,他微微扬头,仿佛又勾起了往日的回忆。许久后,他才幽幽一叹,摇头道:「你不必紧张,我不过忽然有些感慨罢了。」
任平生叹道:「天不孤,此人身负近神之力,但他所有一切都是一个谜,至今无人能得解之,最后竟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当真让人难以置信。」他忽然自嘲一笑,「当年我自恃修为纵横天罗,却没想到会败于天不孤之手,从前那些归附于我的人都纷纷视我为失败者弃我而去,当真众叛亲离。我一向自负甚高,心灰意冷之下,愤而脱离天罗,从此远走异域,再也不曾踏足天罗半步。很多年后我才得知天罗已经遭逢大劫,一夜之间几乎灭族,幸存的天罗族人也已经四分五裂,再不复往日强盛之景的消息。当时我虽难心愤怒,但仔细一想,一切若非有因,又岂会得果?天罗自来以武力为尊,最后却同样毁在崇尚的武力之下,也可说是作茧自缚,生死存亡也非我能左右。而天不孤也为他的杀戮付出了代价,如今想起,我也只剩下感慨罢了。」
沈默不由想起据元武宗所说,天不孤是因为心爱的女人被部下所害,才逼得他动了雷霆之怒,方才大举杀戮,几乎灭了天罗一族。沈默虽年少老成,却从未涉及男女情事,所以无法理解其中的微妙,是故只能暗中叹息。
却见任平生忽然冷哼一声,道:「只可惜,天不孤虽然神通无敌,他就算是为了报复才迁怒于整个天罗,但背叛他的人却并没被他杀绝,而他自己却先死了,如此算来,他终究还是输了。」
沈默一惊,元武宗提到过这件事,当年天不孤被部下背叛时,那个始作俑者不但逃了,还盗走了天不孤半部天罗武典。但任平生既然早已脱离了天罗,那他又怎么会知晓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