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迟疑的询问她:
“不觉得无聊吗?要不要出来玩玩?”
克莱门汀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坐在岩壁上。
“不觉得,能什么都不做就已经很好了,很悠闲,我喜欢。你还没放弃之前的想法啊?你总那么忙,我才不要过这种日子。”
真并不强求,笑过之后也就算了。她们之后也经常这样说点零散的琐事,似乎成了不曾见面但有很多交流的笔友。谁也说不清到底是哪一方对这样的对话更期待一点。
3
深渊的触角悄悄侵袭了新的海域,或许是某种莫名其妙的责任感作祟,克莱门汀也逐渐忙碌了起来。毗邻外海的稻妻诸岛是深渊吞噬更多区域的前哨战,克莱门汀也经常路过这些更加繁华的岛屿。
虽然物理上的距离变得更近,但克莱门汀几乎不在岛屿附近停留。就算偶尔和幕府有些交集,她也根本不和看起来就很脆弱的人类交流。
行色匆匆的龙总和更加忙碌的神错过,能坐下来聊天的机会似乎变得更加难得。
克莱门汀第三次和真见面是个雨天,往日从容的鸣神第一次失去了冷静的外壳。
她行色匆匆,神色里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凄惶。克莱门汀猜得到其中的原因——她带着一具与她容颜一般无二的尸体。
世界仍受到天之秩序的节制,天理操纵的魔神战争容不下两个相仿的胜者。虽然不曾言明,但雷鸣的双子都有心照不宣的坚持——她们都更希望对方能坐上最后的胜者席。武人向来拥有更强的行动力,这一次也是她在悄无声息里先行动了一步。
但真不愿接受这样的结局。她不知从何处得到了扭转乾坤的机会,要从亡者的世界唤回熄灭的灵魂。
这也是她此刻出现在这里的原因。面对这种超越生死,不容失败的命题,就算是她也下意识地想有一个帮手。
只不过,真起初并不觉得此行能有什么顺利的成果。出于一些原因,她无法言明自己将要采取怎样的行动,连具体步骤都无法分享的谋划,怎么可能招揽得到愿意鼎力相助的盟友。更何况,她要做的是苏生亡者这样超越秩序的事。
不得不说,她确实是在无意之间找对了人。天底下最觉得复活只是寻常事的家伙就站在她面前。克莱门汀对真想怎么复活自己的姊妹没有什么兴趣,只是认真的考虑起了需要注意的细节。
“……嗯,我明白了。那需要我做什么?这座岛并不安全,上面还有天空降下的巨钉,不如换一个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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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有点混乱的脑海里闪过一丝震惊。居然真的会有人面对这样语焉不详的陈词请求时,愿意一起做这样离谱的事啊。除了言语苍白的道谢,她竟然一时间想不出任何词语来表达这种震撼。
好在龙从不在意这些,似乎她能做到的一切事都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举手之劳。
有了一条元素龙的帮忙,重塑另一个魔神躯体的过程当然少了很多麻烦。雷元素在她们共同的努力下乖顺的完成了所有任务,甚至没有发出哪怕一次力量不足而不堪重负的抗议。
克莱门汀自称是做了一点小贡献,并不给真什么感谢的空间。龙乐意和真共同保有某些不应被讲出口的秘密,却不容置疑的把正试图说服对方的真和影都赶回了稻妻城。
她们的距离又变远了些。但真似乎仍然发现了什么不对,发来的问候一日更胜过一日的频繁,偶尔还会带上两句来自影的问候。
龙只懒洋洋地摆摆尾巴,回上一句一切都好。
4
在不去解决深渊的侵扰的时候,克莱门汀都不常离开自己所在的岛屿,但她偶尔还会从雷云和暴雨中看看外界。
她知晓鸣神的国度之外又多出了一个同为魔神的家伙,但她并不为此担心,从央陆败北而逃的家伙,到了海域就能敌得过威伏四方的鸣雷了吗?
或许解决了这个不速之客之后,真会有空闲再来和她见一面。
这份期待很快就得到了回应,只是场景并不如她所盼望的那样愉快。尘世的执政显得心事重重,坐下没几分钟就无意识地连叹了好几口气。
克莱门汀没问她原因,两人一起坐在海边看浪花一波又一波地拍打礁石和海岸。
真其实不经常表现出这个样子,她大多数时候都很会表情管理,才能在身边一众友人的眼前瞒天过海,做出震撼别人的大事来。只是雾海中的岛屿总给她一种远离尘嚣的错觉,一直勉力维持的伪装也在不经意间松懈了下来。
好在龙从不问她更多的细节,她也就任由自己思维发散了下去,没什么逻辑地讲了点正在忧心的事:稻妻的未来,地下的古国,天理的桎梏。
克莱门汀罕见的看着她,摆出欲言又止的姿态。见到这个反应,真反而觉得自己松了口气:有时候过分敏锐的龙似乎总能像这样看到事情的真相,那样也挺不错的。至少她既不用接着费心隐瞒,也不用再犹豫该怎么告诉对方真相。
于是真慢吞吞地提出了最后的请求。
“你又猜到了啊,真厉害,我好像总瞒不过你。既然如此,我还有件事想拜托你。”
克莱门汀接到了一份沉重的嘱托,一枚发光的棋子和一把装饰繁复的刀。
“等坎瑞亚的战事结束之后……拜托你,把这个带给影吧。”
龙的表情很是震撼。
“你要自己去?可是此行本就凶险,还要加上天理这个不确定的因素。”
真没有回答,她当然不可能不清楚这些潜在的危险。克莱门汀从这种沉默里读出了不容动摇的坚决,一时有些失语。劝阻的话此刻当然不必再说了,但她还是抿了抿唇,低声道:
“……留在这里吧。我可以替你去。”
真听到这话当然很是惊讶,甚至在这种局面下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种话也是认真讲的?克莱,你是不是有点太好骗了,万一我只是在糊弄你,要骗你去替我送死呢?”
克莱门汀只是抱臂看着她,没有反驳。龙心里其实觉得死不死的都没什么关系,可真不愿意在这种事上轻易退让。
她们又没有说话了。
真在一片沉默中告辞离去,克莱门汀目送她离开。一个没有回头,一个没有挽留。
0
地下古国的余火终于燃尽,天穹之上的秩序也已入酣眠。克莱门汀第一次踏上雷光庇佑的国土,觉得咫尺天涯真是个形容距离的好词。
她一路从清籁岛闯进了天守阁,从各种意义上都如入无人之境。
——进门之前确实有鬼想拦她来着,但几乎是打了个照面,鬼人就被她原地扔了出去,附带一套虽然有正面效果但搞得人七荤八素的电击疗法。
影看到了克莱门汀怀里熟悉的刀,心中不好的猜测终于还是落于现实。龙却不管这么多,只是一股脑地把东西塞给了呆愣的影。
“……原来是骗我的。”
影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真想瞒住她的事从来没被拆穿过,这次也是一样,反而是她自己,稍有行动就又会给别人添更多的麻烦。
不会安慰人的龙犹豫着踱步上前,替茫然的鸣神拭去了泪珠。她并不显得十分伤心,大概是从心底认为死亡即长眠。
可她并不太记得之后发生的对话了。来源未知的恍惚让她有很多次走神,等再次清醒时,她已经走出了刚才的居室,漫无目的的观望着来往的人流。
克莱门汀又一次拒绝了鸣神的邀请,她不太喜欢这座城市。她曾听真提起过很多这座城市的点滴,稻妻确实如其描述的那样多彩,身为爱人的神,真也对此投注了很多真挚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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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当克莱门汀自己站在稻妻城中央的时候,她才真切的意识到过去听过的语句于她而言都只是水中浮沫,一波又一波深沉的浪搅碎了泡沫折射出的所有梦幻般的光彩。
波浪在清晰的告诉远海的龙——这座城市不记得她。
后记
影之后还和克莱门汀见过面,但那已经是五百年后的事了。异乡的旅人见证了持续百年的交手和穿越时空的嘱托,也理所应当的应下了一起去见一位老友的陪伴工作。
龙依然驻留在迷雾笼罩的岛屿。其实她也不总是呆在这里,只是因为总挑人迹罕至的对方走动才显得神秘。但过去的鸣神从没考虑过,为什么自己的每次到访都不会落空。
在巨龙面前,人类的身形显得格外渺小。克莱门汀居高临下地盯着意料之外的访客,语气中没有什么波澜。
“你是谁?”
龙没有发动攻击的打算,但依然给眼前的人带来了很强的压迫感。一人一人偶一应急食品被平等的针对,让旅行者暗呼压力很大。
悄悄躲在旅行者背后的派蒙发出迷茫的疑问。
“不是说来这里是要见一位老朋友吗?将军你说句话啊将军,你的拜访不会是来这里再打五百年架吧?”
将军事不关己地闭上了眼,背地里偷偷呼唤影出来顶号。
“那是内在的朋友。”
再抬头的时候,操控身体的就已经变成了影。似乎根本不需要多余的动作和话语,克莱门汀就能分辨出躯壳里不同的灵魂。巨龙在金光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看上去无害得多的人形。她冲几人点了下头,算作是打了招呼。
“是影啊,好久不见。挺巧,我最近才回到这里。”
影自然地回答:
“是去别的地方了吗?那倒很让我意外。”
克莱门汀似乎不愿多说自己的话题,简单地说:
“有时候也有点额外的事要办。”
话说了半句,她又微微皱眉,接着道:
“比起我,你才是更应该被感叹变化很大的那个。……如果真看到你这样,会伤心的。”
影对克莱门汀总能一眼就看出些不同寻常的秘密这件事早已接受良好,此刻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顺着这话说了下去。
“这样猜也太小看我了吧,真自己可没提到这一点。”
克莱门汀肉眼可见的惊讶了一下,这话的潜台词让她萌生出一点期待,可仔细一想又很清楚这种期望必定落空。她调整了心情,很快接口道:
“那一定是她看不到你。”
影摇了摇头,决定暂时放过这个话题。
“我给你带了封信,也不知道是多久之前写的,一直没发现。”
信纸有点泛黄,似乎是岁月的痕迹在上面流淌。克莱门汀展开了信纸,一边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一边缓慢而珍重地捋平了信纸上的每一道折痕。刚刚被吓到的阴影已经褪去,派蒙的好奇心重新占了上风,充当了在场几人的嘴替。
“既然是已经打开的信,不看一看内容吗?”
克莱门汀摇了摇头。
“……如果不看的话,我就一直有一封或许明天就会收到的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