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刻,则徐至京。
道光帝传话:“林爱卿到,甚好。舟车劳顿,辛苦。休息一日。明日进宫。”
27日,则徐觐见。道光帝道:“爱卿呀,颠簸一月,你瘦了。”
则徐赶紧再跪,道:“谢主隆恩,苟利国家,此身不足挂齿。”
道光帝道:“住处怎样?吃的可好?京城不比湖广,爱卿穿的有点少,冷否?”
则徐顿时暖流弥漫,热泪盈眶,连道谢主关怀,一切甚好等等。尔来吾往,三刻光阴已去。
28日早朝,则徐跪拜,忽觉两软,定睛看,膝下已多了棉毡,感动顿时沸腾起。
道光帝道:“爱卿,‘海到天涯天做岸,山登绝顶我为峰’,可是你少时所作?”
则徐唏嘘,啊呀间热泪又纵。
道光帝道:“爱卿,人生一世,凡成大事者,无不自少起。道光三年(公元1823年),卿在江苏,事无大小,皆亲力亲为;四月之内,积案多除,江苏顿时政清人明。道光十年(公元1830年),卿在河南,破除情面,力振因循,弊除帑节,工固澜安。道光十一年(公元1831年),朕勉为其难,卿督治河道。凡河堤垛料,卿皆‘周历履勘,总于每垛夹档之中,逐一穿行,量其高宽丈尺,相其新旧虚实,有松即抽,有疑即拆,按垛以计束,按束以计斤,无一垛不量,亦无一厅不拆。’桃汛来时,两岸无恙,皆因卿认真如此矣!道光十二年(公元1832年),卿主管江苏,五年间,苏日新月异,是处已无非挂齿。去岁,卿赴湖广。昔日湖广,江河泛滥,年年灾民。卿修防兼重,两年不到,江汉数千里长堤,无一处漫口,安澜普庆。年年岁岁,数卿种种,岁岁年年,此时何幸!盖皆因卿方致如此矣!”
则徐赶紧道:“启禀皇上,居其位谋其政,微臣本该。日日兢业,时时勤勉,方不负皇上托付。”
道光帝道:“卿不必客套,感谢上苍,选卿与我。今牙片肆虐,万千黎民水火熬煎。急急招卿,亟为此极!”
则徐道:“启禀皇上,臣恭听圣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道光帝黯然道:“毒物积重,务必急图速取,说什么来日方长从长计议,再也客套不起。”忽又掉转话头道,“明儿,卿可紫禁城内骑马。”
则徐赶紧跪拜谢主隆恩。
29日,道光帝道:“卿骑马否?”
则徐道:“启禀皇上,微臣惭愧,骑不得骏马。”
道光帝道:“既如此,卿再来可坐轿。”
则徐赶紧跪拜,又一番谢主隆恩。
道光帝道:“牙片荼毒,时至今日,未能断其祸,朕实惭愧。许乃济的折子害人不浅,一段时间,天下臣民皆以为牙片要放开来买卖、随便着吸食;全怪朕,就不该犹豫彷徨,以致今天这地步。放眼天下,最重之祸区还在广州,所谓溯本追源,必须还要拿广州开刀!”
则徐道:“启禀皇上,皇上所言极是。牙片流毒,根在广州。广州净,则天下安。”
则徐暗想:“不妙,皇上这是要我去广州禁烟呀!广州那烟可是好禁的?一百年的侵浸,何止是根深蒂固!可圣上对自己何止是不薄!紫禁城内骑马坐轿,金銮殿上膝下着毡,旷世未有之待遇矣。罢了罢了,士为知己者死。死生命也,成败天也,苟利社稷,敢不竭股肱以为门墙辱?”
道光帝道:“广州净天下安!说的好!爱卿暂且歇去,明儿养心殿深聊。”
30日,养心殿。则徐正欲跪拜。道光帝一挥手,“爱卿罢了,你我两人,缛节免了。”说着,喝退左右,与则徐促膝。两时辰悠忽而去,也没谈什么军国大事,都是些宫廷趣事、民间轶事、则徐任上事及道光帝自个第一次持枪杀人手还颤抖事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