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行走在廊庑底下,墙角照进几枝杏花黑影,晃晃颤颤。
沈明华悄声说:“阿月,你脾气太好了吧。大不了我们不参宴了。”
她以为温月只是想吃席面,委婉地劝说:“其实,谢家的宴席也是请锦绣酒楼的厨子置办的,我们家也可以摆,没必要来这里受闲气!”
温月闯荡江湖多年,是个能言善道的伶俐人。
她哄了哄小姑娘:“要是在这么多贵女面前和谢素洁撕破脸,那你以后再和其他小娘子结交,是不是就会变得拘束?她们心里也会有更多的顾虑?”
沈明华想了一下,的确是这样。
她和谢素洁皆为文武两阵营的世家女,出身皆高贵。
不过如今的大嵩国时局动荡,先帝暴毙崩殂后,为了遏制地方诸侯起反心,也为了兵销革偃、天下太平。
小主,
内阁的臣子联同宰辅谢献,对外公示先皇遗诏,将年仅十六岁的三皇子李俨推上帝座。据说,谢宰相是在先皇死时临危受命,许他从旁摄政监国,辅佐年幼的君主处理国政。
但聪明人都知道,先帝骤然辞世,谁知道其中有没有谢献矫诏的手笔,是不是死于宫闱阴谋?
而遗诏来路不明,少帝软弱无能,只能受谢献摆布。
王朝更迭,得益最大的臣子,便是谢献。
世人猜测,很可能是谢献用尽谗言,蛊惑先君,就为了如今监国掌权,一手遮天。
朝堂里,不是谢献一党的官员受尽折磨与打压,文武两臣本就相轻,许多文臣被谢献逼得只能去依附武将,幸好边疆关外战事频繁,谢献再想拿捏武臣,但考虑到家国安定,需要战将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因此,他也只能压抑住火气,等待秋后算账。
自此,庙堂的局势勉强维稳。
沈明华只是个后宅里的娇娇小娘子,对于朝堂政事,她了解不多,阿爹也不会特地私底下告诉她。
但她聪慧,明白谢氏如今炙手可热,权势滔天,沈明华不想让父母亲为难,因此再讨厌谢素洁也会来府上和她客套交际。
沈明华的确还惹不起谢家人。
那些小娘子们也可能看在谢家的面子上,亲近谢素洁,疏远沈明华。
想到这里,沈明华耷拉眼皮,轻轻叹气:“好吧,只是委屈你了。”
温月抿唇一笑:“这有什么好委屈的?我能和明华一起来参加生辰宴,心里已经很高兴了。”
“嗯!待会儿吃席,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菜色,挑好了告诉我,下回上我那里吃去!”
“好,一言为定。”
小姑娘们亲亲热热拉手,那些不愉快的事很快就被清脆的欢笑声遮掩,抛诸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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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温月没想到的是,谢素洁比她想象中还要心思狭隘。
本来她被温月几句关于心上人夸赞自己的甜言蜜语,搞得心花怒放。
但仔细一想,温月客居于容府,近水楼台先得月,她不知道避嫌,还私下进入容山隐的书房。
她分明是包藏祸心!
而且温月能言善道,今天还故意打扮素雅,压谢素洁风头,一定是个居心不良的小娘子。
想到这里,谢素洁的火气又上来了。
她还是想会一会这个乡下来的破落户。
宴会上,谢素洁提议:“正好人多,我们来以文会友,玩飞花令吧?输的人,自罚一杯!”
她不知温月的学识如何,总要先探一探底细。
哪知,温月坦荡地令人心惊。
她腼腆地摸了摸鼻尖:“我不擅长这种背诗的雅令,那我还是帮明华领罚喝酒吧?”
温月这么快就认了输,谢素洁赢得全无成就感,仿佛一拳打进了棉花里。
她气闷,怎会有这样油盐不进的小娘子!
沈明华很感动,她一心要让温月赢回尊严。
结果输了八杯酒……
温月闷头喝酒,面不改色。
沈明华做贼心虚地低头,一句话都不敢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