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师大典已过去了快一个月,再次来到玄元峰顶,只见花团锦簇,绿意正浓,衬托着寂寥的道宫也有了几分生机,不似上次那般简陋寒酸。
五个新入门的弟子终于再次聚首,在雨烟萝的带领下走进了道宫西首的传功殿——虽说是殿,但不过是间青瓦白墙的普通长屋,连块牌匾都没有,说是茅房也毫不违和。若没有雨烟萝领路,阿原还真难找到这授业传功的宝殿。
玄元道人已然安坐主位塌上,下首六个蒲团分作两排,便是他们弟子的座位。阿原老老实实跟着大伙上前施礼,端庄地跪坐在蒲团上,虽然心底里暗骂了一句好歹也给个凳子,但面色上还是波澜不惊,从容平静。
并非阿原真对这所谓的授业传功有什么期待,他之所以老老实实一点都没添乱,是因为已经打定主意要让老头子大大地出丑。
这是他和大师兄那天酒酣之时就筹划好的事。老头子一身本领全在嘴皮子上,自然不可能真正教他们什么仙法功诀,但身为师长又不能什么都不教,于是便定下每月初一开坛讲课,说些仙法大道,古法今意什么的。
若是第一次听可能还有点兴趣,但来来回回都是些虚的东西,很快也就没人愿意听他扯淡了——山上几个弟子早就都成了老油条,一听要授业传送就个个跑肚拉稀。初一开坛讲课这一说也荒废了好些年了,如今终于有新弟子上山,老头子也终于把这件大事重新捡了起来。
为此阿原不禁又鄙视了一下老头子的懒散,民间有俗语说初一一回十五一回,到了老头子这连十五都省了,一个月装模作样白话几个时辰,就算是尽到了师父的职责,实在让人无话可说。
但偏偏又挑不出什么毛病,毕竟他是一峰之主,峰主亲自开坛讲课的确实不多,老头子一月一讲已经算是勤奋的了。
可问题是除了玄元峰哪家没有传功师父每日指导弟子,唯有玄元峰才是真正一月一次,剩下时间就放羊了。
哪怕是这一月一次,老头子嘴里也从来倒不出什么干货,净是虚的,偏偏又口气大得很,“今日传众弟子来,是为第一次授业传功。我既引汝等入我玄门,当开宗明义,讲述何为大道,何为玄法……”
阿原等的就是他讲“大道”,这些天他可没闲着,隐溪庐中的旧书古卷,他少说也翻了几十本,只等着看老头子怎么胡诌,好当场揭穿他让他下不来台,羞愧自尽了最好。
谁知老头子极为贼滑,刚刚吹完大气,忽然话锋一转道:“只是修道一事,讲究缘法。缘者,因也。法者,道也。既求大道,当先问为何修道,才可因人施教,自择法门。所以在这我要先问一句,汝等为何入山修道。”
阿原实在是不明白,这个破问题为什么要反复被问起。可还没等到他开口抢白,榻上玄元道人目光却向他望来,“阿原,你先说说吧。”
老头子这招先声夺人,倒是打了阿原一个措手不及,毕竟师父问话,他若不答岂不是无礼,一会也就不好搅场。可真要回答,他反而没准备好这种最白痴的问题。
见阿原愣了片刻,玄元道人不禁笑道:“怎么?说不上来?你不是从小就嚷着要修道成仙的么,怎么会连这个问题都答不出?”
这么一说顿时激起了阿原的怒气,立刻不假思索地答道:“修道,就是为了随心所欲!”
话说出口,阿原才觉得随心所以这四个字竟有无穷妙味,御剑乘风也是随心所欲,行侠仗义也是随心所欲,把老头子吊起来暴打一顿也是随心所欲——这四个字还当真能概况自己想学仙法的一切目的。
老头子点了点头,也像是十分满意的样子,又向雨烟萝道:“阿萝你呢?”
雨烟萝略顿了一下,恭谨地答道:“只为毕生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