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多想我这兄弟动的是手指,然后,我带他回到曲州,说不定静养几年会好呢?何必受那褪皮换骨之苦呢?
倒是那道长躬身在我面前,有些急迫地道,“小友,事不宜迟,此事宜早不宜晚!你看?”
我双目充血,瞪着狗道士,杀气腾腾地道,“老道长,咱丑话说在前头,今日之后,若不能救活我兄弟,该怎么说?”
老道士没有丝毫犹豫,立即跪在我面前,指天发誓,道,“少侠,为道者,以救人危使免祸,护人疾病,令不枉死,为上功也。此祸因我而起,若不能救活,我愿一命偿一命!”
议定,我抱起蒋星泽,轻声道,“好!说话算话!你且引路。”
随后,狗道士在前引路,行走之间,狗道士告诉我,他叫葛洪,是这座罗浮观的道首。
我记住了这个名字,这个名字,让我记了一辈子。
走进罗浮观内的另一座道场,一个较之前微小的丹炉,出现在我眼中。
丹炉颇高,八角八棱,八开小窗,八面各书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字,炉盖嵌七彩宝石,丹炉无火自生烟,让人瞧见,便觉道门玄妙。
葛洪看了看我,见我面无表情,他顺手从我怀中接过蒋星泽,顺势动心起念,只见葛洪其人未动,蒋星泽却径自飘飘摇摇地荡向了丹炉,炉盖一开,蒋星泽便入了炉中。
我双拳紧握,站在原地不言不语。
一气化三清,一炉塑精魂,兄弟,给老子挺住啊!
葛洪不言不语,就地盘膝打坐,淡红色心念从体内缓缓倾泻,在半空中飘飘摇摇地聚在丹炉之下,久久为功直到以心念凝成的炉火大盛,才松了一口气,对我低声说道,“余考览养性之书,鸠集久视之方,曾所披涉篇卷,以千计矣,莫不皆以还丹金液为大要者焉,还丹金液中,又以还魂增体为要。”
我插起双袖不言不语,手中因紧张已经出满了汗。兄弟危在旦夕,老子可没兴趣听这老儿闲言碎语。见我无心理他,葛洪老儿也不再说话,时不时挥起拂尘添柴加火,时不时对着丹炉比划几下奇怪的符咒。
等待的那段时间,似乎过的很快又很慢,看着摇摇曳曳的‘炉火’,我有些不耐,遂开口问道,“道长,昨夜究竟发生了何事?”
葛洪老儿苦笑一声,摇头说道,“贫道酷爱炼丹,穷其此道大半生,也算炼出了些成就。旬月前,忽在古籍中见一方,方中说‘以白素裹丹,以竹汁煮之,名红泉,乃浮汤上蒸之,合以玄水,服之一合,一年仙矣’。得此神方,贫道欣喜若狂,兀自试验了多次无果,实叹技不如人,而且,每每此丹将成未成之时,总会从丹炉中冒出毒烟,吸入几口可短暂无恙,若吸入过多则致人短暂痴傻、嗜杀残暴,不过,毒烟散去,吸入之人自会无恙。贫道每每炼此丹,总嘱咐道童们见事不好立即出观,待毒烟散去再回。怎知今日急于求成,用力过猛,导致丹炉崩坏,浓烟更甚。”
我点头深思:难怪刚刚进门时,那些个道士纷纷跑出,原来是想等黄雾散去再行入观。
我转而再思:今日这事儿其实也不怪人家葛洪,毕竟门口逃散的小道已经几番提醒,自己与蒋星泽仍要入内,出了事儿便怪不得别人了。
可我这个人吧,嘴上又不愿服软,毕竟我兄弟是因他所伤,心里还是有那么一道坎儿没过,于是抬头说道,“贪心沉溺即苦海,道长为何如此执念?我尝闻夫道之妙者,不可尽书,而其近者,又不足说。若修道之人凡事都要求因果,岂非违背了修道本意?”
“小友教训的是,之前总觉防坚则水无漉弃之费,脂多则火无寝曜之患,贫道本想多积些灵丹,以备不时之需,可终究聪明反被聪明误。哎!如我这般执念之人,怕将在阴司里苦难难脱,日久不得超生吧!”葛洪缓缓甩动拂尘,又为丹炉续了三分‘火’,又对我说道,“清净两无尘,今日之后,贫道对此道不再强求,从此清静无为,顺其自然耳。”
我掏出双手,侧身拱手,不冷不热地说,“圣人亦有疏忽,大师能幡然醒悟,遵天道行之,实乃求道上策,晚辈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