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庾松开马缰,拍了拍马臀,马儿寻路自返,荀庾对刘懿微微一笑,两人并肩南行。
路途中,乔装成下人的荀庾,先是和刘懿谈天说地了一番,而后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大人,您可曾听过颍川荀氏?”
“哈哈,颍川荀氏的大名,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刘懿腹有诗书气自华,背袖而走,侃侃而谈,“汝颍多奇士,荀氏为其首。颍川荀氏自汉和帝荀淑奠基,到荀爽位列三公,乃二百年传承不断的鼎盛大族。荀家代有人才出,荀淑博学为神君,荀爽无双为硕儒,荀彧怀忠念治,荀顗制礼乐,荀勖订法令,个个伟烈,丰功足载史册。”
说到这里,刘懿故意顿了一顿,面露悲伤之情,惋惜叹道,“怎奈荀令君亡故后,荀氏一族人心不古,有才无德,无风无度。荀顗无骨、荀勖无节,虚受君恩,却在家国危难之时选择屈膝曹魏司马氏,终遭天下之人唾弃,三国一统之后,落得个家族没落、妻离子散的下场,如今枝叶不茂,难再复兴。”
刘懿说这话时,抑扬顿挫十分明快,一点面子也没留给荀庾,只差没有刨人家祖坟了。
“是啊!妻离子散,子嗣凋零。”
刘懿这番话说到了荀庾的心坎里,扮作小吏的他幽幽叹道,“荀氏一族经历了百年沧桑,子嗣代代凋零,到了我们大人这一代,荀氏一族已经没有几个人了。世人总如此,上代的过错,总要我辈来还。最后,只能落得个一代不如一代!”
“做错了事,总要还债,夏商周秦汉,王权更迭,这条道理却没变过!”
荀庾轻轻‘嗯’了一声。
刘懿挑眉说道,“况且,天下并不是没有给过荀氏机会,百年前诸葛丞相书信遥请荀氏归汉,荀氏踌躇不定;四十年前,秦汉鏖兵,神武帝下诏天下世族勤王,荀氏还是慢慢吞吞。兄台,你能说天下没给过荀氏复兴的机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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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庾立刻反驳道,“可在二十年前,江氏一族祸乱中原曲州,我荀氏、我八大世族,抓住机会了,只不过,哎,功败垂成罢了!”
刘懿伶牙俐齿,立刻针锋相对,朗声道,“兄台,此话大谬!二十年前,曲州老牌八大世族合兵对付江家,那是为了天下大义么?那不过是为了巩固地位、瓜分地盘罢了。秦汉大战后,天下人心思定,八大世族在中原妄开兵端,惹得天怒人怨,岂能不败?”
驳斥过后,刘懿故作悠闲地说,“况且,当年八大世族同气连枝对付江家,就该想到失败后应承担的后果,机会总留给有准备的人,而不是一群散兵游勇。”
“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荀庾对刘懿察言观色,观其面、知其意.
荀庾料定刘懿是个聪慧少年,在聪明人面前,他索性直言直语,开始表露真心,道,“刘大人,距离南城门还有段距离,可愿听小人讲个故事?”
刘懿心中冷哼:看样子,这是要开始游说与我了!呵呵,俗套而又无趣的手段。
刘懿心中虽作此想,但表面上却并未露出讥讽表情,他咬唇微笑,道,“在下洗耳恭听!毕竟,我与兄台道不同不相为谋,到了南门便要分离,留给兄台讲故事的时间,可不多了呢!”
刘懿一语三关,既允准了荀庾开口说话,又表达了自己和荀庾并不是一路人,同时,还小小的威胁了一下荀庾。
此时的荀庾,在众目睽睽之下,已经无法对刘懿痛下杀手,这也是刘懿说话十分硬气的重要原因。
荀庾既然追了出来,心中已经没有了杀掉刘懿掩人耳目的想法,此刻,作为儒生的‘仁义礼智信’占据了他的主阵地,做恶时的果断与决绝被他抛在了脑后。
今日,刘懿因荀庾的心慈手软,得以逃出生天。
他朝,荀庾终因今日的心慈手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听完刘懿所言,荀庾微微苦笑,道,“下官有一子,好樗蒲,趁醉耍赌,百金一掷,一夜,竟输万金之数。”
荀庾开篇点题,直接道明了自己勾结江氏一族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