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光源的发出地,一个女人站在椅子上,穿着脏兮兮的白大褂,正垫脚寻找书籍,距离太远,格里安看不清书脊上的文字。
那女人跟克劳迪娅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不同,面前这人更像个战士,白大褂下的小腿粗壮有力,肌肉凸出,仿佛有山丘在皮肤下起伏,能随时火山般爆发力量,奔跑跳跃。
暴力女医生是吧?
这小腿真像个魁梧的角斗士。
“我不是说了不要打扰我吗!出去出去!”
没等格里安开口,那女人头也不回,不耐烦做出驱赶的手势。
看样子,她将格里安当做了楼上的胖女人。
“快走啊!”她再度催促。
这声音有点儿耳熟呢?格里安想。不会又是熟人吧,熟人的话不好砍价啊。
“您好,我来做魔鬼改造。”
“啊?魔鬼改造啊。这就来这就来。”
女人态度一改刚才,热情万分,轻快转身,像是生怕格里安逃跑了,眼中充满愉悦。
“您是……产婆?”
怪不得刚才觉得那声音很耳熟。
等等,产婆?!
能做魔鬼改造的医生是产婆?!
“科隆真小啊。”
格里安神色复杂打量飞奔而来的女人,再三确定,女人就是有过几面之缘的、克劳迪娅的朋友——产婆。
格里安口袋里效果强劲的止痛剂就是产婆给他的。
能止痛,麻痹区少,可谓是止痛剂中的精品。
由于克劳迪娅从未介绍过产婆的名字,平时也都以“产婆”相称,所以格里安一直认为产婆从事生育相关的工作,或是真有奇葩的父母会给孩子取名为产婆。
总之他确实没想过,产婆就是推荐信中的安托莎医生。
“哎呦,真是您啊,我还以为看错了人了。‘白兰地’。”
产婆拉开旁边的折叠桌,抽出个板凳,边擦灰边招待道:
“来来来,坐这儿坐这儿。您可算准备做魔鬼改造了,我上个月还跟克劳迪娅说呢,您要是来做的话,我不收手术费。够意思吧!克劳迪娅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看她喜上眉梢的样子,再结合胖大婶的反应,格里安怀疑这二人根本不清楚墙花的事。
“克劳迪娅可能死了。”格里安说。
“那可太好了!她的尸体在哪?快告诉我!我要狠狠地羞辱她的尸体,亲吻她,舔舐她,用我锋利的手术刀割开——”
“我认真的。她可能真的死了。”
格里安知道产婆在开玩笑。
三个人一同喝酒时,产婆就经常当着克劳迪娅的面发神经,一会儿狂叫,一会儿狂笑,过一会儿又研究起克劳迪娅的身体结构。还说要是自己死了,希望克劳迪娅能把自己的尸体卖到医学院,不让科隆警察厅从中赚油水。
“认真的?”产婆收起笑容。
“嗯。”
“她怎么了?”
“墙花被夷为平地了,很多人都死了,被掩埋,被屠杀。”
“谁干的?”
产婆黑着脸,咬紧牙关,发出咯咯的声响。像是等格里安给出答案,她就会冲出去为克劳迪娅与墙花酒馆复仇。
“科隆大教堂特别行动部门。”
格里安晃动右肩,带动空心的右衣袖前后摆动,大大方方展示残缺的身体。
“我的右臂也是‘二十三’弄没的。话说都过去了三天,您居然不知道吗?不光墙花,那边很多楼都被炸没了。”
“我都半个月没从这出去了,上一次见到人,还是七八天前,有人找我做魔鬼改造。所以您的意思是,‘二十三’那帮疯子炸了墙花,不对,那一排楼都被炸了,然后克劳迪娅死了对吗?”
格里安拿出烟盒,意识到这儿是密闭空间,放弃了抽烟的念头。
“其实我也不知道她是生是死,只是我觉得她死了。”
产婆没再说话,扔给格里安一块嚼烟,神色凝重,躯干微微后倾,手指敲击着桌面,像是在琢磨这件事,又像是在思考怎么给克劳迪娅复仇。
“算了,先不提这个了。”
产婆把手搭在扶手上,语气认真且诚恳。
“咱们说说魔鬼改造吧。这才是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