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行者没必要在意身后的庸人言语。”罗莫洛讲师穿过人群,第一个上来给了他一个有力的拥抱。
随后是热情的学生,他们围住了克拉夫特,挨个上来拥抱他,送上所能想到的最高赞美。
在他们眼里,这个手术已经完成了,无论预后如何,都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死者贡献出的知识在活人身上证明了其价值。
不管是什么手段,无论家族秘药或者别的什么帮助,总之第一次从诊断到治疗的腹腔手术,就在学院里,就在他们的身边完成了。
文登港医学院将会和克拉夫特一起,作为一个里程碑式的名字留在后世的著作上,而他们正在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
走廊上形成了一条欢乐的河流,裹挟着克拉夫特在医学院里四处流动,把好消息带到每一个角落。
原本不知道的学生也被告知了这个消息,在欢庆的途中加入了这条河流,他们的队伍越来越来大,举着克拉夫特在医学院里转了一整圈。
而克拉夫特本人则是从一开始的惊吓,到难为情,再到彻底麻木,像花车游行一样被到处展览。
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些乐疯了的学生,他们像是在现场看自己本命队伍夺冠的超级球迷,陷入了无意识的群体狂欢中。
整个医学院里,所闻者无不惊叹,然后奔走相告,消息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扩散,很快地向外传播。恐怕从明天起全文登港的酒馆就会知道,医学院里有个传奇人物能打开肚子治疗病症,再把肚子给缝回去。
这种消息当然还会毫无疑问地发酵、变形,在二手、三手、不知道多少手的消息传递后,变成更加离谱的东西。
连几个讲师也加入了他们,欢呼着要去外面的酒馆包场,他们甚至都没算有几个人要去,又要什么酒馆能容下那么多人。
李斯顿和卢修斯作为参与人士,一开始就被拉到不知哪里去了,现在可能正在欢庆队伍的某个部位吹牛。
此时的克拉夫特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好不容易才摆脱了人群,逃回了教授的房间。欢庆的队伍里只有他一个格格不入,担忧着只有自己知道的东西。
术后感染是弥漫在头顶最大的一片阴云,随时可能会发生,应对手段只有硬抗。
他希望不要有没发现的的坏死肠段,以那个糟糕的视野不是不可能发生。
希望黑液不要对莉丝这样的小孩有什么不良影响。
还希望术后不要复发肠套叠,再来一次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他有太多的希望和担心了,无力感再次找上了他。克拉夫特有太多想做到又在当下无法实现的想法,但凡这次的情况再复杂那么一点,事情就会坠入彻底无法挽回的一面,哪怕他冒险去动用黑液都没有意义。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所有努力都会回归到这个根本的问题上——他所知的手段在这个时代没法发挥,只能看着自己知道怎么治的病继续肆虐,转身继续去写书留给能发挥它们作用的时代。
他不甘心止步于此,就算成了教授,就算传书后世,他也得在自己有限的生命里,坐视无数人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