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到哪去?
这个问题,兽皮遮身的男子思考了一年依然没有答案。
就如祂还是没有在梦中抓住自己时常闪烁的名字,还有那仿佛沉淀在幽暗宇宙之中的记忆。
一年来,在人身蛇尾的女子提出三个问题后。
祂时常来此觉王树下,和女子论道,品果,饮茶。
“世外禁忌,引五浊五蕴,引生灵之憎恨、暴虐、执妄,而祸乱天地,讲说生者必灭的‘死’之道。”
“于天地中,何以得清静?”
这是两人今日之论题。
兽皮遮身的男子膝盖上放着一把剑,剑上劫火燃烧,赤月如血,散发狂乱的禁忌知识,追逐生灵,述说死的低语。
漆黑紫红,似那九幽血海,元屠阿鼻,叫一切众生坠入“无间地狱”,直到成为虚无。
无间,即痛苦无有间断。
大慈树王接触漆黑宇宙之力,禁忌知识千年,对此自然深有感触。
“禅那而得净圆觉。”
“以净觉心,不取幻化及诸净相,了知身心皆为挂碍,无知觉明,不依诸碍,永得超过碍无碍境,受用世界及与身心,相在尘域,如器中锽,声出于外,烦恼涅盘不相留碍,便能内发寂灭轻安……”
就算在禁忌知识的侵扰下,大慈树王心中也永远能保留一处安宁的净土。
兽皮遮身的男子轻轻点头。
“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既无,湛然常寂;寂无所寂,欲岂能生?欲既不生,即是真静。”
若有漆黑扰之,引诱欲望,侵蚀意识,不过观空。
“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手中之剑,生命之气诞生,变得清亮如水。
水中有金色的石鲸游动,孕育万物。
“出去走走吗?”兽皮遮身的男子收起剑,看向人身蛇尾的女子。
一年了,祂多次发出邀请,但女子向来笑着拒绝,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女子于此世诞生,就开辟出的小世界。
“好!”人身蛇尾的女子点点头。
今天的回答,倒是不同。
兽皮遮身的男子稍微意外,但也露出笑容。
漆黑的命运已经和你不相连,你受到这个世界的庇佑,本就不必躲藏于此,一人承受漆黑和禁忌污染的痛苦了。
昆仑山之西北,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
长年飘雪,直入天际,就算是从天地的风中诞生的自然精灵,也难以到达山巅。
在不周山生灵的口中,此山和昆仑一样通天界,等待着天地的主宰,并且此山也是此方天地的支柱,支撑着天和地,是世界的脊椎。
兽皮遮身的男子和人身蛇尾的女子在山下观雪赏景半日,取雪莲为茶,冰泉为浴,洗漱双足和蛇尾。
天地间的霜葬之力,冻结时光的冰寒,皆不能伤寒两人的肌肤。
永恒的坚冰也只是赏月的鳞光。
随心而走,无所谓东西,一路所见仙鹤麒麟,腾蛇神鹿,火凤啼鸣。
碧瑶之树,凉风之山,弱水之河……
昆仑外,量劫之气渐浓。
神异美景渐消。
莽荒黑夜,天灾不断。
地龙翻身,赤地万里;风沙席卷,沙尘弥天;山塌树倒,灰烬如海。
青丘之山,金瞳白狐九尾生雷火;北冥之海,鲲鹏一翅九万里。
有成山多金玉,有火山生不尽之木,昼夜火燃,风雨不灭,火鼠穿梭。
东南西北,天地四方。
直到天涯海角,见一石碑。
上书;“姜央开天辟地,始成万界。”
“原来……我们从姜央身上来……”兽皮遮身的男子指着石碑一笑,“但下面又写,姜央非最老,姜央是最小。”
“哈哈!我不如就姓姜。”
大慈树王闻声:“那名呢?”
“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兽皮遮身的男子道,“故名逸,逸者安乐清静。”
“就叫姜逸吧!”姜逸如此说道,找到了梦境中忽闪忽闪的名字,只是还是没有捞出那沉在黑暗河底的记忆。
“那么我已经解答了两个问题。”他看向面前的世界边缘,外侧漆黑一片。
“嗯!”大慈树王点头,“那么我也告诉你我的名字。”
她曾经答应过,兽皮遮身的无名男子如果能说出祂自己认可的那个名字,她就拿自己的名字作为交换。
“我叫做……布耶尔。”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名字和自己的名字一样陌生又熟悉,姜逸颔首:“很好听的名字。”
大慈树王浅笑:“是吗?你大概是第一个夸我名字好听的。”
她听过友人对她容貌和智慧的赞美,听过子民对她学识和品德的夸赞,但唯独姜逸是夸她名字的。
两人折返而行。
见到天地比出发时,更加荒芜,漆黑量劫之气摧毁一片片富饶的山河,死亡在低语,在弥漫。
于是,两人走过后,带来了生。
小主,
幸存的生灵称赞于他们为“神”,有功于天地,有德于万物之神。
护佑山河,慈济万灵。
姜逸陷入了沉默。
天地间的气运自然汇聚,叫他宛如世界的主角。
这一天,有苍龙飞天,带来一片雷暴,雷暴成泽,雷音激荡。
苍龙之鳞,携带四十六亿年的时光,苍龙之尾,于地留痕,形成一片生命的大湖,湖上雷霆不熄,风雨晦明,湖下,群鱼游荡,生机盎然。
大慈树王和姜逸行于湖上。
一道道苍龙之气汇入姜逸之身,一片片细致尊贵的鳞片自肌肤上生长,一条苍青色似龙尾似蛇尾的尾巴取代了双腿。
震出于木,木发于水,其色为青。
“原来这就是天命。”姜逸看着倒映在水中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