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须奴闻言,正要落子的左手却是停在半空,再也落不下去。一时间,前世今生的数千年修行生涯,八景天中现代地球的十八载幻境时光,都如电影画卷一般,历历在目,不断回放。
“我从何处来,要往何处去?梦境之中谁是我,醒来之后我是谁?”
金须奴心境触动,停下落子,也不说话,只是微微抬头,静静的注视着长空,陷入了内心的思索与思辨。他的气息越发的空灵而飘渺,一股透明而纯粹的力量包裹着他,盈盈宝蕴神光如水一样荡漾开来,一波一波的生生不息,永无休止。
极乐真人李静虚也同样停下落子,目光幽幽的注视着金须奴,他也是过来人,自然明白金须奴正在经历迈过天仙门槛的最后一次蜕变,那是脱情离欲,破去物执他执之后,所要面临的最终拷问,那就是最后的我执——我是谁。
我是谁?我在哪?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这是哲学上的终极问题之一,也是突破心关所要面临的终极拷问。无论是佛道玄门,还是旁门左道,甚至是其他科技侧魔法侧异能侧的修行法门,在走到心灵关口时,都要面对这拷问。
当然这个答案,因人而异,并没有固定的回答。只是不同的回答会带来不同的心灵神域,如独孤凤的“我思故我在”而成就的唯心神域,如女娲“我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的浑天神域,以及南宫问天渡过魔化之劫后有可能成就的“我为人人,人人为我”万我神域等等。
天仙位业为何难求,无他,物质我执,根植心灵意识思想思维之中,非法力所能干涉,非神通所能扭转。人心百变千幻,各有所执,各有所迷,爱财者因贪失误,易怒者由愤坏事,好色者沉沦欲海,暴虐者悖逆人伦,此为红尘六欲,仙道恶根。纵然能够超越欲望,把控自我,却还有七情未离,或是爱心太重,不肯舍弃,或是执着无情,勇于弃子,此番种种,皆是执着。
不过若是能够破去我执着他执,走到我执门前,自我拷问的人,却都是已经半步迈入天仙门槛,获得通往更高位业的门票,至于何时能够彻底想通,回答完那个哲学上的终极问题,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天仙位业何其难得,纵观青城峨眉两派门下二代弟子,有望得证天仙位业的人也不过是寥寥数人而已,而且其无不是数世积累,数千年修行,积累了大量善功深厚根器才有所成就。而眼前的金须奴异类出身,一世修行就能达到如此成就,甚至隐隐有后来居上之势,实在不能不让人感叹命运之无常,造化之神奇。
极乐真人看了一眼懵懂无知的,还在为金须奴的表现惊讶不已的东阳仙子夫妇,又看了一眼金须奴,忽然捻起一颗棋子,径直在棋盘上落下,道:“此棋无关胜负,想那么做甚?”
金须奴闻言顿时灵光一闪,恍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长笑道:“庄周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说罢,应手而下,落子中盘,恰好与极乐真人落子处相互对应,宛如太极图的黑白两点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