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宁想到一句话,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而这句话竟然有了一种全新的解释,极夜把每个人都真正独立开。
祝宁脸上都是血,她不知道自己走到哪儿了,也不知道这一路来到底杀了多少污染物,没有光线和时间的概念,只是疲惫的时候休息,喘口气再次向前。
剩下来的这个白澄特别乖,仿佛一下有了自我之后持续在思考,独立之后给了她很多不必要的烦恼,但变故突然之间发生,祝宁的脚步停下,她的右手变得很轻。
白澄就像在她手里消失了一样。
祝宁试着捏了捏手,想要感受白澄的存在,但根本不起效,她没有触感了。
祝宁和白澄牵连的部分被无情擦除,而祝宁找不到任何方式证明白澄的存在。
她想到了裴书,接下来可能会轮到连自己的存在都消失。
常人难以想象这样的世界,连裴书跟她聊起的时候她其实都想象不到,直到现在亲身经历,甚至现在还没踏足极北之地。
祝宁在呼吸吗?她在行走吗?她手里握着什么东西?
她睁眼又闭眼,想要活动手指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完成这个动作,可能一切都处于她的想象世界里。
人类的每一个器官都有自己独特的功能,现在什么都没了,哪怕把祝宁从高空抛下她都感觉不到任何异样。
没有重力感,没有痛觉。
祝宁咬了下自己的舌尖,果然连一丁点痛都感觉不到,鲜血在口腔中蔓延,一股铁锈味儿,舌尖卷起时感受到了咸腥气。
好像有无形的手悬在祝宁头顶,一根根挑断她与世界的联系,最开始是视觉,然后是听觉和触觉,现在只剩下两种了。
嗅觉和味觉对于杀掉敌人没什么帮助,她不能咬住敌人的脖颈,品尝对方的血肉来杀人,那样太像野兽了。
如今只剩下最朴素的作用,让祝宁确定自己的存在。
她还存在。
祝宁不敢大幅度改变自己的动作,可能她手里还有白澄,可能已经没了,她没有思考这个问题。
她猜测换位思考,白澄也在寻找自己。出发之前做的计划都没用,这果然是一条很孤独的道路。
乐观来想,说不定所有白澄都存在,像小猫咪一样就跟在自己身后。
祝宁迈开腿小小心翼翼走动,但她也不确定在做什么,因为都感知不到自己的腿。
怪异的是,在这种情况下,她能够辨别出黑月的方向,黑暗中那轮月亮才是极致的黑,散发着粘稠而恶心的气味,越接近人类越疯狂。
人类失去触觉之后很容易死亡,受伤了也不知道,被冻死都感觉不到冷。
所以祝宁重新点火,火焰从脊椎上蔓延开,笼罩了她全身,让她不至于在低温环境下死亡。
同样为了抵御未知的危险,她释放了黑色粘液,让那个巨人的阴影持续跟在自己身后。
发生过杀戮吗?自己碰到过袭击吗?极北之地到了吗?她对此一无所知。
只是如果那些怪异的污染物能够看见她的话,那她应该是雪地里一个行走的,燃烧的火人,背后还背着一个巨大的阴影,让她看上去像个异类。
祝宁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发现自己失去了味觉,她再咬破舌尖也尝不出血的味道。
她再次停下,呆愣又迟疑,这感受很不好。
以形容。
她打开头盔,迎面感受北地的寒冷,却什么都感受不到。
她用力去闻,这回闻到了雪的味道,原来雪有自己独特的气味儿,之前祝宁都没在意过,有点难再仔细闻,有石头的味道,动物的皮毛味儿,被冷冻的肉味儿,还有一些难以言喻的气味儿,北地的动植物如此丰富,有很多东西她都没见过,当然也不知道这些味道属于什么。
她以嗅觉重新与这个世界沟通,第一次发现嗅觉这样强大,很多味道具有层次。
她闻到了一股花香。
北地有花吗?祝宁不太清楚,她见过荒村的黄花人,那里的花会行走。
那北地的花长什么样?以这里的生物来看,大概是纯白的,看上去像是什么水晶制品,可能体型也很庞大。
为什么北地的生物都这么大?进来之后就没见过一个小型的东西,可她不是墙外学者,所以也想不到答案。
祝宁顺着花香行走,这条路不是笔直朝北的,有点偏离了黑月的方向,道路蜿蜿蜒蜒,不过她不知道。
她好像被花香所迷惑了,这让她的感受变得更好,因为好像花香意味着美好,她不是朝着孤独和死亡向前,而是朝着花香向前。
花香钻进脑海,仿佛一种镇定剂,驱散了祝宁脑海中癫狂的呓语,让她感觉不那么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