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队找回的信息算挺多的,但都是碎片信息,没有关键点,导致他们出墙这么多年,不仅没有对世界的了解更多,反而更迷茫了。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可能他是一只井底之蛙。
他们最后一次任务是尽可能接近北方,调查员的工作大致分两类,一类探路获得信息,一类是在有信息的情况下进行深入勘察。
探路工作很像大冒险,所有信息都是新鲜的,每多走一步就比前人走得更远。
裴书:“我走过最远的地方,因为了解的信息过于稀少,还没有官方命名,在地图上还是个问号,有人称它为极北之地,你提供的普罗米修斯的坐标,在极北之地再往北。”
裴书是少数去过的调查员,所以当时白澄才建议把裴书带上。
“就是在那儿,我们损失了全队,我的队长易灵鹤死了。”
裴书闭了闭眼,身上的火焰熄灭了点,“那是我去过最诡异的地方,没有谜题,所以也不必去寻找答案,没有怪物,所以也不必去击杀对手,只有一片荒芜。”
荒芜好像没有边界,没有光,没有风,没有时间没有过去。
“但那也是我去过最危险的地方,那里存在某种未知的生物,我只是踏足进去。”裴书说:“它剥夺了我的存在。”
很难跟人解释,人可以被取走心脏,四肢头颅,或者是记忆思想,怎么会被剥夺存在?
人凭借什么来确定自己真的存在?@大概是借助其他人,别人跟你对话,与你交流,在这个过程中,你觉得对方是真的,他也觉得你是真的。
独自一人生活在宇宙中,是无法意识到自己准确的存在的,正常人不会突发奇想,自我询问我是否存在。
@因为生活的每时每刻都告诉你答案,走在路上,脚踩在地上,会感受到地心引力,阳光落在身上会感觉温暖,与人争论会生气,跟人恋爱会心动。
但进入极北之地后,裴书的存在被抹杀了,他无法对其他人形容那种感觉,好像在那一刻,个体不存在了。
不论怎么努力,跟人说话感觉对方是假的,在他人的瞳孔里看不到自己的倒影。
照镜子觉得自己虚幻,走在路上感受不到自己在行走,阳光不再温暖,捅自己一刀也没有确切的痛苦。
所有感知都被剥夺,自我存在被否认,他走向虚无,找不到活着的目的,心理医生试了很多办法都无法解决。
裴书的灵魂和躯壳仿佛分离,他彻彻底底陷入了虚无。
“那批人大部分原地自杀了。"
他们踏入了极北之地,短暂呆滞,没有感受任何精神污染,也没看到幻觉,下一秒巨大的虚无涌上来,存在被无情剥夺。
队友纷纷拿起武器,开枪声接二连三响起,尸体一具具倒在地上。
他们经过如此苛刻的训练,在最后杀死了自我。
裴书无法阻止,甚至感受不到真实感,队长易灵鹤拿起枪,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裴书意识到了什么,但他无法判断。
易灵鹤说:“走吧。”
裴书,走吧,别在这儿了。
裴书跟在易灵鹤的队伍里,有服从命令的本能,他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离开了。
很奇怪,他想不起易灵鹤死亡的细节,只记得她死了。
后来心理医生说,那也是他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裴书说,放屁。
因为裴书忘了很多事儿,他也不记得自己怎么回联邦的,他又是为什么活下来了。
长官轮番审讯,他一次次解释,但什么都不记得,他在精神病院数次想要自杀,几乎无法离开束缚带。
吃下无数颗药片,经过无数次治疗,电击,谈话,沙盘推演,催眠都试过,裴书被医院“治愈”
了,出院后进入陆家当老师。
他存在吗?还是不知道。
直到祝宁出现,她试图炸了神国,逼迫天上的岛屿打开最高级别的防御,邀请他当自己的向导。
理智让他不要出墙,但本能想要出去。
祝宁第一次对他提出邀请后就睡着了,给了他充足的时间思考。
她睡觉期间,裴书靠着车抽烟,他在烟雾中看着高墙,觉得墙外连天空都是不一样的,最后裴书拉开车门坐上祝宁的后车座。
祝宁跟自己想的一样,很自由,每一次都给他选择,她每经过一个污染区就问裴书,你还跟吗?
裴书一次次说,我跟。
他想再去看看,他的存在是不是被遗留在极北之地了?
说到这儿,裴书身上的火已经完全被熄灭,他露出一个笑,“祝宁,你主动找我的,不能把我丢了。"
他再一次走出围墙,不要丢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