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她每天数着时间过日子,每天接受实验时都会问:今天是几号?
研究员耐心告诉她,她就不再吵闹,安安静静配合。
但九个月过去了,她没有死亡。
一年过去了,她还活着。
她感到绝望从内部散播出来,两年过去,她还在实验室,后来她连日期都不问了。
其他实验体来了又走,大部分人是蒙着白布被抬出去的。
她照镜子发现自己变得越来越诡异,手臂变长了。
又细又长,很苍白,像是螳螂,后来她的后背越来越痒,整个背脊都变成了黑亮的颜色,摸上去像是一层甲壳。
哦,不是螳螂,她变成蟑螂了啊。
她慢吞吞地想着,甚至没感到惊慌,配合实验这么久,她被改造成什么都不意外。
她甚至哈哈大笑,精神濒临崩溃,她可能疯了,但自己不知道。
还能多苦呢?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有一天,有人推开她的房门,大喊:“恭喜你!你怀孕了!还有另一个人,你们很幸运,成为了神的母亲。”
柳柳原地愣了一会儿,一直都没说话,直到感觉到脸上冰凉凉的,她哭了。
她以为自己不会哭了,但还是哭了。
她发疯一样大喊,配合了很久,在那时忍不住了,凭什么还要带一个新生命来受苦?
柳柳锤着自己的肚子,但有人按住了她,沉重的锁链套在她脖子上,锁紧了她的四肢。
项圈上有一行数字:0978号。
她连姓名都没了,只留下了一个代号,这个数字就是她自己。
她的肚子越来越大,每天都有人观察记录走动,她伏在地下,一动不能动。
已经是个蟑螂人了,偏偏还能保有人类的意志。
后来就是怀孕,分娩,她麻木地经历这一切,太痛苦了,只能假设自己灵魂出窍,受苦的不是自己。
@她疼得撕心裂肺,在地上留下指痕,实验室里都是惨叫声,她想逃离,但是脖子和四肢被人绑住。
她无路可逃,不论她朝哪个方向看,所有屏幕都在播放“神迹”。
满地都是红光,闭上眼红色的光芒也会从缝隙中钻入。
“神要来临了。”
@赞美伟大的袖。”
玻璃窗后站着密密麻麻的人影,她看不到具体的面容,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戴着同一个表情,兴奋而诡异的微笑。
所有人都在齐声默念,赞美伟大的袍。
明明遭受痛苦的是自己,赞美的却是伟大的袖。
她后背是蟑螂的甲壳,肚子被内部撕裂,一个卵鞘艰难地通过。
粘稠的液体混杂着鲜血,她听到黏腻的响声,卵鞘掉在地上。
一时间周围呼吸都静止了,研究员和信徒都在围观这一场盛宴。
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诞生仪式,每一个旁观者都庆幸自己在场。
在一阵死寂的沉默后,是无数掌声响起。
“成功了!”有人喜极而泣:“我们成功!”
他们互相拥抱,兴奋地大叫,欢呼声响彻实验室,有些人激动地连话都说不出来。
为了神降,付出了前后几十年的时间,三代人的心血,死了多少实验体和研究员。
他们每个人的目光都是圣洁的,无可挑剔的纯真。
有人走下楼梯,两个穿着防护服的人摸到了卵鞘,在摸到的瞬间他们激动地在颤抖,哪怕他们的亲生孩子诞生都没有这么激动过。
神,他们摸到了神。
卵鞘里传来了微弱的心跳声,证明这是个活物,他们获得了神的婴儿,赋予了神的灵魂。
研究员小心翼翼把卵鞘捧到一个培养皿里,她的眼珠子麻木地转动,看到卵鞘漂浮在液体中,那是她第一次好好看着自己诞生出来的生命。
真奇怪啊,明明是被迫的,明明是一场残忍的酷刑,但在看到卵鞘的时候,她脑子里会有不舍。
仿佛那真是她精心孕育的孩子。
很快她连卵鞘都看不见了,培养皿被放置在一个特质的铁箱中,外层有三道防护,他们把“神”留在最安全的地方。
身穿防护服的人没有回头看一眼她,那只是一个面目扭曲的蟑螂人,长得那么畸形。
蟑螂无处不在,成群聚集,没智商没脑子,可以一脚踩死,迸发出的粘液还会弄脏了自己的鞋底。
真恶心啊。
她觉得自己的命运到头了,如果她真的是蟑螂,只是寄生蜂的代/孕身体,一个廉价的工具。
作为工具,她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应该可以被当做一只蟑螂踩碎扔掉。
她不想当0978号,她想当柳柳。
有人问:“0978号怎么办?处理了吗?还是别留把柄比较好。”
柳柳闭着眼,等待命运的铡刀降临。
她看不见研究员的脸,在她看来都长着一个样,那天她看到了一件红色大衣的一角,在身穿白大褂的研究员中显得很突兀,像是鲜血一样的红,那似乎是个女人。
身穿红色大衣的女人思索着,她不说话没人敢说话,最后她用冰到极致的声音说:“留着吧,当个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