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念川绷紧的手指放松下来,他决定赌一把,相信祝宁,并且这种相信是无条件的,至高无上的相信。
李念川望着黄花里的两颗头,强行扭转了自己的敌意,他隔着头盔跟里面两颗黏糊糊的人头对视着。
当他摒弃敌意后,内心竟然涌出一股平静的怜悯。
那是他死去的同事,不是什么怪物,他们也并不恐怖。
可能家里也有人在等他们,他们死在这儿了,死得不明不白,临死的时候甚至没有人给他们做临终关怀。
那一瞬间,李念川竟然感觉自己非常放松,他紧绷的肌肉松懈开。
一阵风吹来,黄花的花瓣和藤蔓会因为风力而抖动。
李念川成了安静的植物,原来关键点在于这个,不要产生敌意,不要产生情绪,不要害怕,不要移动。
当人和植物的位置对调,花人是采摘者时,人类就要老老实实扮演一朵花。
一朵花是没有想法的。
啪嗒黄花收束了自己的花瓣,花瓣闭合着就像是一朵花骨朵,它移动了,开始走向下一个人。
祝宁把那两句话传进了公共频道,李念川补充:假装自己是植物。
祝宁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愣了下,然后发现李念川这句话更好理解。
所谓不要产生敌意是表面的,内核其实是扮演植物。
很多人都看见了,有些人不信,想要为自己的同伴复仇。
有些人信了,但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成为了黄花的下一个“战利品”。
他们临死之前都会陷入一种癫狂,很多人的反应都是一样的,他们总是想去拿自己的武器。
有些幸运儿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黄花从他们身边走过,他们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眼睁睁地黄花掠夺自己同事的生命。
这是一场非常残忍的屠杀,人不是人,而是植物,人是否能活下去,标准是像不像一棵真正的植物。
人类必须摈弃自己所有本能,放弃所有武装,他们进化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征服自然,但在自然面前,他们必须退化。
退化成一个自然中标准的植物。
这是能够活命的唯一机会。
黄花从队伍中走过,走到哪儿鲜血就滴到哪儿,像是一个移动着的带血花洒。
它大概是吃饱了,整个花朵饱满到要炸开,吃不下更多的脑袋。
于是黄花穿越了这些清理者,朝着森林走去。
半个小时后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在森林深处。
走了?
沙沙沙一阵风吹来,吹动着树叶发出响声,祝宁刚下车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阵风声。
现在风拂过花草和树叶,拂过他们的身体,也温柔抚摸着地上的尸体。
对于自然来说,一切都没有差别,他们这些清理者入戏太深,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人移动过。
他们仿佛成为真正的花草。
他们生来就长在这片土地上,双脚已经不是脚,而是根系,要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到死亡。
就连祝宁都有这种错觉,她竟然觉得自己这种姿势非常轻松,在这里站到地老天荒都没事。
墙外世界好诡异。
这里甚至没有形成污染区域,只是一朵花而已。
一朵花来了又走,留下了清理者的尸体,鲜血浸泡进土壤,染红了一大片,他们无法带回这些人的尸体,尸体会永远留在此地。
幸存者必须直面自己同事的死状。
“还剩多少人?”驻扎军的声音打破了安静,从头盔中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不愧是长期生存在墙外的,他的声音听起来甚至没有恐惧感,“报数。”
没人理他,有些人是沉浸在植物中无法反应过来,有些人是听到了但不想回答,自己的同事刚死了,没人想配合。
你是谁啊?
凭什么要听你的?
“报数!”驻扎军再次说话。
驻扎军是军人,他们清理者是公司员工,虽然来的时候知道有生命危险,也知道死亡率,但是他们没那么强的魄力,这时候没崩溃已经万幸了。
自家队长都已经死了,驻扎军凭什么使唤他们?
不仅不配合,甚至对驻扎军天然产生了敌意。
“一。”祝宁第一个开口。
祝宁是运动员出身,她骨子里自带的集体荣誉感,她知道要集体撤退,不论还剩下多少人还活着,都必须离开这儿。
队伍非常麻烦,跟机械海洋馆不一样,机械海洋馆那次祝宁和灰鹰队合作,猎魔人本身素质高,精神值高,团队协作也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