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就都人人称颂,认为官家有仁君之风。
赵鹿鸣听了私下里就说:“我这官家哥哥和爹爹大差不差,都在人心谋略上下死功夫,从来不想着怎么打仗。”
尽忠就小脸煞白。
现在大家凑在一起开个欢迎会,喝点酒。
哪些人是上过战场的,哪些人一直在城里蹲着,一眼就看出来了。
比如王禀身上的绷带还没除,还要为儿子穿几天的素服;比如孙翊半只耳朵被削了下去,脑袋就包成了一个粽子;徐徽言据说是相对较完整的,但大家看不到他,他得领着晋宁军在石岭关值班,没人换他,他不敢有片刻离开。
在石岭关值守的人里,朝真帝姬算是看起来最体面的一个,她洗了一把脸,换了身衣服,坐在上首处看着是很干净整齐的,但整个人还是透着遮不住的潦草与疲惫。
再看另一边新到的援军,种师中也是满身风霜,擦一把脸就来吃饭了,白发苍苍的老爷子,胡子上的灰还有些没擦洗干净的,星星点点在白胡子里,很是显眼。
梁师成就觉得有些不自在了。
看这一桌子,只有他一个人白净漂亮,出尘脱俗。
再看看这一桌子的人。
有人在同他讲话,讲些很恭维,很客气的话,比如宫中的岁月,比如汴京城昔日一些趣闻,还有关于东坡学士的诗词鉴赏,字帖收藏。
这些话原本听在梁师成耳中是很熨帖的,这是他所熟悉的话题。
但他们也同朝真帝姬讲话。
他们在讲些关于这场战争的事。
石岭关今有晋宁军多少,捷胜军多少,灵应军多少,义胜军多少,其中在石岭关主关的有多少,把守山寨的又有多少,轻伤多少,需要撤下换秦凤军顶上的多少。还有箭矢的消耗,城中工匠的产能,附近山上的木料,当然最重要的是粮草,他们还得在河东路征调多少粮草,漕运是不是能用了?
朝真帝姬就坐在那,穿着一件新道袍,看着同往常没两样,依旧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可他们看他的目光已经不同。
梁师成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巨大的恐惧,他几乎不假思索地开口:
“而今诸位这般烦劳帝姬,却还不曾向帝姬道一声喜哪。”
种师中有些惊奇,“何喜之有?”
梁师成就笑眯眯地,“官家新封曹家二十五郎为驸马都尉,一待此间事毕,就当筹备下降之事呀!”
这消息是从京城送到太原了,但梁师成和帝姬之外其余人基本不知道。
当然,大家也没心思听这些八卦。
现在既然在酒席上说了,王禀孙翊张孝纯这几位听了就立刻起身,向帝姬道一声喜。
有点与礼不合,但前线大家不在乎这个,帝姬也不在乎,笑眯眯地点头,受了大家的贺喜。
小种相公嘴上道喜,下意识就将头转过去,正看见末座上的小侄子怔怔地望着她。
小侄子可能还不明白,但小老头儿有什么不明白的,心里就道一声:活该!
但小侄子也不是最惨的那个。
种师中目光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就看到坐在种十五郎旁边的李世辅也在那发怔。
哎呦!哎呦!小种相公手里握着的酒杯就差点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