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2章 私刑与表达(超大杯)

深夜九点,天已经黑了。

白炽灯照在同样雪白的墙壁上,反射出刺目的光。

仪器那冰冷的滴答声仿佛敲打在床边的手掌,那手掌没有半点血肉,只剩下了白骨。

嘎吱。

一声轻响,手掌推开窗户,攥住男人的心脏,缓缓收紧。

“咳…咳咳…哈!”满头大汗的郑义猛然坐起身,大口大口喘息着,像条被丢到岸上的鱼。

啪嗒。

端着水杯的陈雪关上门,“师傅,你醒了。”

“做噩梦了吗?快,喝点水…慢点,别扯到针头。”

郑义愣了愣,他看着身上的病号服,又看看胳膊上的滞留针,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哪。

“别担心师傅,仓库我们已经封好了。”陈雪把水杯递过去。

灌了两口水,郑义的咳嗽勉强平稳下来,他扯掉身上的针头,翻身下床,“我得去看看。”

“嗯,行。”陈雪点点头,走到门边拿起外套,给郑义披上。

见她没有阻拦,郑义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又突然明白了。

自己已经没必要再住院,死神找上门的速度比预料中还要快。

“大夫跟你说了吗,还有多久。”郑义穿好外套,面无表情地问,声音冷的像块铁。

“这个月的事儿了,师傅。”陈雪微微垂下眸子,修长的睫毛颤动着。

“成吧…”郑义从兜里摸出烟叼上,“那我可得多抽几根儿。”

“走,陪我转转。”

“诶。”陈雪点点头,轻声应着。

——

“冰柜是不是比那时候空了点?”郑义抽出胳膊,在小臂上比了比。

“可能是当时没放平整。”

“嗯…也是。”郑义懊恼地叹了口气,“可惜了,没看仔细。”

他掀开警戒线,跟陈雪并肩走出地下车库。

板油路漆黑一片,踩在脚下很硬,只有路灯在上面留下几个白色的光圈。

城市的夜晚很少能看见星星,今晚是个例外。

稀疏的繁星轻轻闪烁着,像是在呼吸。

半晌的沉默过去,郑义挠挠头,像是酝酿良久才有了说出口的勇气。

“小陈啊,谢谢你照顾我了。”

陈雪没应声,而是仰头看着天空,“师傅你听说了吗,过几天有场流星雨,两千年一遇呢。”

“两千年啊…”郑义笑笑,“真好。”

“我带你多久了?三年?”

“嗯。”陈雪收回目光,点了点头。

“三年…小陈,你是好孩子。”郑义点燃烟卷,“觉得我这辈子过得怎么样?说实话,师傅不生气。”

“那,那我可说了啊…”陈雪顿了顿,“您是个好警察,出了名的嫉恶如仇,但…挺惨的。”

她的声音很轻,可惜没能逃过郑义的耳朵。

“哦?展开讲讲。”郑义来了兴趣,他的脸上多了些笑意。

“因为…您没亲人,没续弦,孩子长大了也不认您。”

“刚才办手续的时候,家属签字都没人签,最后还是我下的笔。”

“师傅您说您这辈子过的…”陈雪叹了口气,“太寂寞了点。”

“哈哈哈哈…”郑义笑了起来。

“师傅没生气吧?”陈雪小心翼翼地问。

郑义吐了口气,不知是烟还是因为天冷带来的水雾,“生什么气?你说的很对。”

“我这辈子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一个人,有时候回家看着漆黑的屋子,还真挺难受的。”

郑义在路边坐下,看向头顶的单元楼,仔细数着王锦的楼层,“你知道为什么吗?”

“听过…一点点。”陈雪小声说,“您是丧偶,不是离异。”

“嗯,传的挺邪乎。什么黑帮寻仇,卧底失败,这这那那的,我听着都害怕。”郑义笑了笑。

“很多年前的事了,你知道飞车抢劫吧?”

“俩人,一个汽车一个抢包,加到全速从你身边过去,扯你的耳环,项链,手机,提包。

“不松手就拖着你往前骑,一直到你松手为止。”

“我媳妇儿就一家庭妇女,财迷,喜欢把提包斜挎在脖子上。”

“有天出门买菜的时候,被这么拖死了。”

“凶手就是完全不认识的毛头小子,他说自己没打算杀我媳妇儿,要怪就怪她自己找死。”郑义伸手在脖子上揉了揉。

“那,判了多少年?”陈雪小声问。

“没判。”郑义摇摇头,“被我弄死了。”

“啊…?”陈雪愣了愣。

“嗯,那时候遇到飞车劫匪,是可以直接开枪的。”郑义眯起眼睛,做了个瞄准的姿势。

“我花一个月摸清了他的行动规律,又蹲了半个月,在他身上连开了七枪…在一个烧烤摊上。”

“上头算的是正常执法,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故意杀人。”

“我觉得自己做得对,但还远远不够。”郑义深吸一口气,“他该死,不只他该死。”

“能让飞车抢劫存在的所有人都该死,换句话说,所有恶人都该死。”郑义激动起来,说话间时不时夹杂几声咳嗽。

小主,

“林百万该死,他手下那个学生是帮凶,也逃不了干系。”

“你能明白吗,小陈,我的意思是说——王锦该死。”

“如果真到了那步,我会像杀了那个劫匪一样,”

郑义一字一顿,“杀了王锦。”

望着郑义眼中闪烁着的狠辣光芒,陈雪突然觉得面前的男人无比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