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完成任务,她不知道。她需要等待李药师的通知。或许,唐蓉川回到上京后,她就可以恢复自由身了。不过,当楼下的矿工及其家属们,知道她是赝品,糊弄了他们时,他们会不会恼羞成怒,将她乱拳打死?夏晓珊只是想一想这念头,都吓得腿肚子转筋,脚底板麻痒难挡。
不过,至少,现在她是安全的。因为楼下的矿工家属们,已经发生内讧,顾不上找她的麻烦。不得不说,李药师将两背包现金交给张飞飙分发,对由男女老少构成的、结构松散的示威人群来说,起到了决定性的分化作用。
首先背包里面没有二百万现金,只有一百八十万。围在内层的矿工,亲眼见到张飞飙接了背包,没有藏匿现金,因此他们相信里面只有一百八十万。
而外层的人,根本不相信。是啊,他们怎么能相信呢?夜色那么黑,酒店的灯光孱弱,穿不透层层的人群。外层的人坚持有二百万,要张飞飙等人,把钱交出来。
其次,李药师说只要是愿意带路的,每人十万元。他没有限定具体的对象。比如,只给矿工,或是遇难矿工的家属,或是每一个家庭只给一份。张飞飙一开始按照见者有份的规则,只要是在场的,无论男女老幼,每人十万元。就是这么个小疏忽,酿成了大祸。满满两大背包的钱,很快分光了,而还有好多人,没有领到钱。
这也难怪,没有严格把控,没有验明正身,随意发放,仅靠群众的自觉性,是不能分好钱财的。在金钱,尤其是一大摞现金的视觉攻击下,没有几个人能经受住考验。特别是,像平阳这样落后的山区,许多人一辈子都赚不到那么多钱。
良心丧于困境,秩序溃于贪欲。
拿到钱的,那些聪明的揣着钱跑了。还有些想多再拿两份,揣着钱,盘算着如何捡漏。那些没有拿到钱的,一开始还和张飞飙等人理论,到后来,大家大喊一声:“抢!”
“抢”这个字,最具鼓动性。一个人喊出了抢字,几百人同时呼应。因为它是最后的“秩序”。示威人群相互攻击,为了一摞花花绿绿的钞票,大打出手。
在黢黑的黎明时分,在昏黄的酒店灯光下,曾经并肩战斗,围困唐蓉川两天多的示威队伍,彻彻底底地烂掉了。击溃他们的,引起他们互殴的,只是那一沓钞票。
钱其实不多,平均分配到他们每个人的头上,连几十张都没有。可是,哪一个喜欢平均分配?而哪一个有能力多抢多占的,愿意进行平均分配!丛林社会里,强者通吃永远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夏晓珊把头藏进毛毯里,还是能听到下面的打斗声、哭喊声还有咒骂声。这些声音,即使她堵住了耳朵,还是钻进她的心里,吓得她就像一只受惊的鸵鸟,双手抱着脑袋,窝在毛毯里,屁股朝着窗户,大气不敢出一声。
彷佛只要她一出声,楼下的人就会想起来,这场悲剧的始作俑者就是她——唐蓉川,贞元集团的董事长。愤怒的人们,可不会分辨真假,他们宁肯错打一千,也不会放过一个。
夏晓珊担心楼下的人,最终会想起来,罪魁祸首还在楼上。为防万一,她必须自救,不能脚底抹油,就先躲猫猫。
我要先藏起来,夏晓珊头顶着毛毯,举目四望。房间虽然很大,可是藏到那里去,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哎!她低头看看床底下,惨了,这床下面没有空间,床体由上到下,是箱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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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晓珊心中一动:箱体?既然是箱体的,肯定有空间,不是实心的。好,我钻到床垫子下面的箱体里。夏晓珊说干就干,把毛毯一丢,伸手去掀床垫子。床垫子非常厚实,足足有四十公分左右厚,夏晓珊一掀没掀动。她用尽全力,试了试,还是纹丝不动。
哎吆妈呀,力到用时方恨小!我平常就知道躺平,不锻炼身体,要是跟熇嫣一起锻炼身体,练练力量,这么个破床垫子,我会轻松搞掂的。
现在怎么办?推开它,钻进去。我应该能推开它,推开之后,谁替我盖上呢?这么厚重的床垫子,我一个人盖不上的。唐蓉川的这些下属,他们更不会替我盖上。他们只会看紧我,别让我这只替罪羔羊跑了。
熇嫣在就好了,她肯定会替我掀开床垫子,然后再盖好了。唉,我胡想什么!要是熇嫣在,我还用藏起来,她两把金针在手,能从南天门扎到蓬莱东。神挡扎神,佛挡扎佛,渣渣渣,哪个敢乱动,一针扎死他。
咦?好像楼下打斗声小了。夏晓珊侧耳听了听,楼下的暴徒们,好像又在捣鼓梯子,要冲上来。晓珊悄声摸到窗帘旁,用食指的指甲尖儿,拨开了一条仅够苍蝇蚊子飞过的小缝隙,眯缝着眼睛向外看。
哎呀,我的妈呀,梯子马上就架好了。快跑,快藏,无论哪个地方,赶紧地,躲起来。能躲一刻算一刻,能藏一分钟算一分钟,我不要像待宰的草泥马,傻站着,伸长脖子等着挨一刀!
她想跑出去,找唐蓉川留下的人帮忙。转念一想,我是赝品,是假货,他们不会听我的,更不会保护我。大难来临,各自逃命。他们但凡有一点良心,也不会把我扔在这屋里不管不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