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悬石程书,事必有初

万历明君 鹤招 2927 字 2个月前

见王家屏,两人不约而同闭上了嘴。

虽然这位王忠伯只比他二人大七岁,但实在不好相处——至少不能当作随意谈及时事的好友。

王家屏从来不会给人甩脸色,因为他本身对谁都没个好脸色,私下他们不太清楚,但当值的时候,二人从来没见其笑脸相对过。

再加上王家屏举行轩朗,一板一眼,翰林院私下都称其为“端人”。

这其中到底是夸奖还是起外号排斥,就不好说了。

最初的时候,一众翰林都以为此人不过是在邀名养望罢了。

当初王家屏编撰实录时,涉及到高拱胞兄高捷,其曾在江都御史任上,贿赂赵文华,高拱特意嘱咐王家屏曲笔隐讳一下,王家屏直接拂袖而去。

众人得知后,按着花花轿子人抬人的路数,配合地给其人传唱直名。

按理说大家伙给你传了好名声,你应该投桃报李,下次给大家伙传唱一番才是。

结果,轮到王家屏抬轿子的时候,竟是无动于衷,不与众人为伍。

众人这才发现,这厮不仅是犯上,甚至是连同僚的面子也不怎么给!

这种人不被排斥就不错了,同僚反正是不敢跟其聊什么出格的话题。

李长春轻咳一声,岔开话题:“忠伯从宗人府回来?赵汝迈在吏部奏对得如何了?”

宗人府与户部,离吏部就隔了一堵墙,今日不少官吏都在那边听墙角。

王家屏虽然是去宗人府送册书公干的,但必然也会关注些许。

王家屏刚才坐下,听了这话,头也不抬回道:“没如何,陛下因实录编修进度有所拖延而不悦,借着赵馆师的话训斥了赵汝迈一番。”

李长春跟于慎行对视一眼。

这还叫没什么?跟指着鼻子骂有什么区别?

于慎行好奇追问道:“然后呢?”

王家屏抬头看了一眼赵志皋的空位,面色古怪道:“说是赵汝迈俯首认错,明日便登报向赵馆师忏悔,承诺解散京师大学会,学问没修成之前,再不轻言讲学。”

“陛下还特意叫了通政司过去,嘱咐将报纸送到四川内江赵馆师的家中去。”

李长春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而后赶忙捂住嘴。

他轻咳了两声,装模作样摇头感慨道:“赵馆师曾言,‘即仕即学,游刃有余地矣’,待赵汝迈什么时候也游刃有余,不再考成下等了,自然就能重开讲坛了。”

于慎行没李长春这么损。

反而有些共情,叹息道:“陛下实在太过严苛。”

登报忏悔,实在折辱过甚了。

分明是说好哪怕考成下等,也有机会限期改正的。

王家屏突然开口道:“也不是陛下严苛,不过是‘凡事必有初’罢了。”

“陛下除了训斥了屠部堂与赵汝迈,亦是大肆褒奖了考成优者数人。”

在场三人,谁不是把史书典故记得滚瓜烂熟。

凡事必有初,及其初而为之则易,无其端而发之则难。

事情刚开始时去做它会比较容易,如果没有一个好的开端再去着手做就会变得困难。

王家屏站在中枢大政的角度替皇帝说话,当然没错。

但赵志皋被抓了典型,也是不争之事。

就看站在谁的角度说话了。

于慎行暗自摇头。

王端人不给同僚说话,反而进行了一番理客中发言,也难怪不得同僚喜欢。

于慎行不再说话,有些冷场。

李长春适时接过话题道:“不知都奖赏了些什么人?”

据说是三年评优,必有升迁。

李长春难免有些好奇都是什么情况才能拿到一个优。

王家屏伏案疾书,一边随口答道:“譬如户部员外郎王用汲。”

“顺天河间二府所属霸州及武清、文安、大城、静海四县原额苇地四千五百七十七顷,岁徵银九千一百五十四两,贮节慎库。”

“但今岁户部核查时,发现历年所徵十无一二,乃徒以资乡豪之兼并,充吏胥之囊橐。”

“吏部、科道以其查畿甸弊政为由,评了其人上优。”

“亦或者南京刑部侍郎王锡爵。”

“今岁北直隶重囚,有三百九十七名。其中含冤茹痛者不知凡几。一至法司,万口莫辩,一涉盗情,不问真伪,百方拷打,备极惨酷,招认出于逼迫,赃物不无装坐。”

“反观南直隶,王侍郎事必躬亲,每遇重囚,分送与审官员,使晓然知其始末原繇,推鞫之际不厌详悉,还百姓公道,立法司威信,评上优。”

王家屏娓娓道来,李长春若有所思。

凡事必有初。

头几年考成不合格的,罚得肯定是最狠的,但赏的,必然也是最厉害的。

今岁没摸到门路是来不及了。

但如今模板案例一出,明年未必不能争一争啊。

想到这里,李长春不由撇了撇嘴:“也不知咱们翰林院这种清闲衙门,有没有人能得上考。”

话音刚落。

房门再度被推开。

三人齐齐抬头看去。

只见是顶头上司,少詹事兼侍读学士掌翰林院事王希烈匆匆走了进来。

三人连忙起身行礼。

“王师。”

“老师。”

王希烈挥手打断了三人行礼,仓促道:“快,陛下来翰林院了!随我去迎接!”

他又看向王家屏,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忍不住嘱咐了一句:“稍后受赏,不要说同僚的不是。”

还一章应该比较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