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这京营是必须拿到手的。
无论是承诺李伟的海运,或是湖广的矿税案,还是度田拿徐阶开刀,乃至于镇压宣大的异动,都得在拿到京营之后,才能有所动作。
朱希忠行了一礼,便要告退。
朱翊钧点了点头,目送朱希忠离去。
在门前站了一会,才转身去往前殿。
……
六月十五。
皇帝赐辅臣及六部、都察院、五府、戎政大臣、尚宝司、制诰房等官银币。
以及,奉皇帝圣旨、太后陈懿旨、太后李懿旨,覆言官七十六人劾奏冯保一事,诏曰:
祖宗成法,至精至备,所当万世遵守。
近年来,有司不考宪度,致令事体纷纭,军民惶惑,岂成治理?
为仰求祖宗之意,明考成法,内廷当以身作则。
兹有司礼监掌印、提督东厂兼管御马监事务冯保,自陈曰,以权宜之需,多兼要职,请削东厂职。
帝、后咸允。
自下诏之日起,削去冯保东厂之职,由御马监秉笔太监李进,调任司礼监秉笔,提督东厂。
着各部司知晓,钦哉。
旨意是由两宫与皇帝的名义下的,合法性毋庸置疑。
内容也简单明了,就是把东厂从冯保手里,转手给了李进。
至于到底是被弹劾,还是主动自觉,并不重要,大家也不会深究。
想斗而不破,该给人留的颜面,总是要留的。
这道诏书一下,六科难得展现了一番工作效率。
不一会,便抄录各部司,传到了百官耳中。
都察院之中,御史们更是受到了莫大鼓舞,似乎打了一场胜仗一般。
毕竟是迫使了监国太后退让。
这既是资历,也是名声。
但,事情并不会这么简单。
言官们还未高兴多久,便又接到了紧随其后的两道谕旨。
一道是李太后懿旨,乃是过问通政使司,为何宫里还未收到元辅自陈任上得失的奏疏,是否是遗失了?速速陈条说明。
第二道,是皇帝圣旨,言称还未递交奏疏的官吏,尽快递交。
这两道旨意,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一个人嘴巴里说出的两句话。
针对的,自然是那位还未疏乞罢免的当朝首辅,高拱。
当日,通政使司便回覆宫中,首辅高拱的奏疏,因不慎损毁,需重新誊抄,这才误了时日。
同日,兵部尚书杨博,本是在准备回覆户科的弹章,无暇廷议。
却不知为何,户科说已然查明,默默撤回了弹劾,让杨尚书自去廷议。
杨博一上廷议,便接到削职冯保的旨意。
而后有感于冯保被祖宗成法弹劾,廷上公然发问,首辅高拱身兼吏部尚书,是否符合祖制。
礼部尚书吕调阳当即附和。
并且质问都御史葛守礼,祖宗成法,莫非看人下菜?
葛守礼据理力争。
刑部尚书刘自强,指斥杨博、吕调阳瓜蔓牵连,实则是包藏祸心,祸乱朝局。
同时,仓场总督王国光,则当廷诵读了诏令内容,谓之“仰求祖宗之意,明考成法”。
既然下了诏,岂能熟视无睹?正应当厘清谁人不尊祖宗成法。
司礼监冯保更是屡屡趁机踩上高拱一脚。
说就连司礼监都能以身作则,为何高拱连个太监都不如。
被纠仪官呵斥后,又说葛守礼驭使言官弹劾自己,却无视高拱,这岂不是结党的明证?
六部九卿、司礼监掌印等高官,瞬间拉开了阵仗。
这种情况下,一应侍郎、佥都御史、祭酒更是连插话的资格都没有。
只能围观,瑟瑟发抖。
出乎意料的是,处于风议中心的高拱,只是刚开始略微愕然,旋即便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在班首。
不止申辩之语没有,甚至半句话都没说过,仿佛一切与自己无关,可以做个冷眼旁观的看客。
皇帝赤子之心,有疑惑便会直接问出来。
廷后问及元辅,为何不申辩。
高拱只说,会尽快呈上奏疏致仕。
似乎当真心灰意冷,起了致仕之意。
一日之间,群情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