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这副气质，与行将就木的耄耋老人，也没太大区别。

“李爷！”

“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听魏师兄说，李爷准备返乡了。”

“嗯，我本就有旧疾在身，此番强行突破，纵没有意外，也是九死一生。此刻保住一条残命，剩下一两年寿元，想必是上苍怜悯，让我回去落叶归根吧。”

只剩一两年寿命？

这次损耗的元气果然比想象中严重！

“修仙界灵丹妙药、天材地宝无数，或还有补救之法！”

“不必了，我根基已毁，再延长一些岁月又有何用，不过是在樊笼里苟延残喘，离乡数十年也该回去再看一眼了！”

余晓沉默了。

不知该说什么好。

一方面，他拜入门下时间尚短。

一方面，他就算有这心，此刻也帮不了李延。

李延自顾自回忆道：“我出生贫寒，家里除了我，还有一个姐姐、两位兄长，那个荒年为了活命，父母将我卖给了当地帮派。”

“我九岁加入帮派打杂了数年，一次意外获得帮主赏识，获授武功开始修炼。”

“十七岁，我就成了帮派第一高手。”

“十九岁时，我已经打遍全城无敌手。”

“二十一岁，我不仅当上副帮主，更以雷霆手段扫灭了所有对手，一时闯下了偌大名声、威震方圆数百里，各路好汉闻名无不折服。”

“那时，我年少成名、意气风发，若一直这样下去，此刻肯定早已炼髓，在世俗国度闯出盖世声望，过上万人敬仰，乃至儿孙绕膝、妻妾成群的生活了吧。”

“……”

李延回忆到这目光微亮。

那或许是他生命中最闪耀的时光。

“可就在那一年，我遇到真正的修仙者。”

“我这只坐井观天的青蛙，第一次认识到世界原来这么大。”

“我的力量，我的功业，我所追求的一切，在他们眼里都是儿戏，原来所有人都不过庸庸碌碌、朝生暮死的蜉蝣蝼蚁！”

“我不甘心！”

“真的不甘心！”

“所以，为了追求高高在上的仙道，为了寻觅传说之中的长生，我割弃了血脉相连的家人，出生入死的兄弟，以及深爱我的红颜知己……”

“一晃眼。”

“快三十年了！”

“父母兄长早已不在人世，当年江湖更是物是人非，恐无几人记得我的名字，徒留这一副孑然残躯苟活于此间。”

余晓不知如何安慰眼前垂暮失意的前辈。

他只能做一个静静的倾听者。

当李延从回忆中抽离。

目光放到他身上：

“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只觉当一只井底之蛙，坐井观天还自鸣得意，实在是可笑又可悲。”

“可此刻回头在想想，当一只井底之蛙又有什么不好？”

“不知天之浩渺。”

“不识地之深厚。”

“不问碌碌世事。”

“不叹日月年华。”

“不必疲于奔命、苦苦求索。”

“方寸之地，自得其乐，此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