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儁:你我兄弟之间,不似那汉族君臣多诈,何用如此虚饰之辞乎?
慕容恪:臣非巧言虚饰,陛下若谓臣能荷担天下重任,某岂不能尽力辅佐少主!
慕容儁:若弟能如周公,我复何忧!李绩清迈忠荡,能任大事,卿可善待之。
言毕昏厥,慕容恪哭拜于地。
前燕光寿四年正月二十日,慕容儁扶病在邺城阅军,犹思欲令大司马慕容恪、司空阳鹜统领军队进犯东晋,一统中原,成就慕容鲜卑千秋霸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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堪叹病魔不饶,阎罗来催,回宫后便至病笃。乃召慕容恪、阳鹜、司徒慕容评、领军将军慕舆根等人,至病榻前接受遗诏,辅佐朝政。
正月二十一日,慕容儁驾崩,时年四十二岁,在位十一年,谥号景昭皇帝。
太子慕容暐即皇帝位,改元延熙元年,以慕容恪为太宰,行周公辅政之事。慕容暐为人庸弱,由此国政皆决于慕容恪。
慕容恪欲依景昭皇帝临终之言,重任李绩为尚书右仆射,奏于燕帝。然而慕容暐因其在先帝之前曾有辱己之言,不肯从之。
李绩闻此,忧愤而卒。临终前谓其家人道:我不听先人之训,致有今日之辱。
因其父李产曾再三提醒,不可依老卖老,取笑后辈,李绩不听,至于得罪太子。
领军将军慕舆根自恃勋臣旧将,有目无主上之心,因劝慕容恪:公何不自取帝位?
慕容恪大惊:公其醉乎,出此妄语!
慕舆根见话不投机,惶惧而退。
慕容恪将此事告知吴王慕容垂,吴王欲引兵杀慕舆根,被慕容恪以先王新丧,宰辅间不宜自相残害为由劝止。
慕舆根却不肯罢休,自进宫来见太后可足浑,以及燕王,连慕容恪、慕容垂一并诬告:太宰、太傅将谋不轨,臣请率禁兵诛之。
太后偏信,便欲允准。皇帝慕容暐却不肯信,说道:二公皆国之亲贤,先帝委以托孤之重,必不肯乃尔。安知非是太师欲为乱耶!
慕舆根恨恨还府,见在朝中不被皇帝及同僚信任,又思恋故乡,谋欲引本部军东还。
慕容恪知之,乃密奏慕舆根罪状,请帝诏密杀慕舆根,并其余党二十余人。
当时邺都先帝大丧,朝内辅政大臣诛夷狼籍,一时内外汹惧。慕容恪举止如常,人不见其有忧色,每次出入殿中,一人随从而已。
有人提醒:公身为太宰,应以禁军严备安全,何轻忽如此耶!
慕容恪道:今人情危惧,当以安静镇之,奈何复自惊扰!
群臣闻此,于是朝中人心大安。
慕容恪虽掌大权,但谨慎严守朝廷之礼,兢兢业业,凡事与司徒慕容评商议而行,虚心待士,咨询善道,量才授任,人不逾位。
朝臣或有过失,则不显其状,往往宣而私责,令其改过。犯过者无不自愧,谨慎供职。
此后不久,南门守将来报:当初所征诸郡之兵集于邺城,及燕主阅兵而罢,至此互相心动,往往擅自散归,自邺城以南道路为之塞断。
慕容恪大惊,急以吴王慕容垂为征南将军,往镇蠡台;又令孙希、傅颜率骑兵二万,观兵河南,临淮而还。于是境内乃安,朝野稳定。
建熙二年二月,方士丁进受燕主慕容暐宠幸,欲求媚于太宰慕容恪,劝杀太傅慕容评。慕容恪大怒,奏收斩之,至此谄言不入于朝。
邺都之事,被细作传至江南。
桓温遂聚众将商议,诸将皆欲趁其国丧兴兵北伐。
桓温不以为然:慕容儁乃英特之士,临死时必托孤太原王慕容恪。慕容恪亦有大才,乃国之栋梁,善抚国家,能为将兵。以石季龙之勇,尚且为其所执,况如今军政大权集于一身乎?慕容恪尚存,晋之所忧大矣,防之不及,我不敢进击。
由是未敢起兵犯燕。因闻谢万之兄谢安贤能,遂征拜为司马,凡有军国大事,悉皆咨之。
镜头闪回,补叙谢安之事。
字幕:谢安,字安石,陈郡阳夏人,太常谢裒第三子、镇西将军谢尚从弟。
谢安四岁时,名士桓彝见而大为赞赏:此子风采秀达,将来不弱于王东海(王承)也。
然而谢安洁身自好,不欲凭借出身门第及家族名望猎取官禄,故此不愿随意出仕。朝廷初召谢安入司徒府,授佐着作郎,谢安鄙其微职,便以有病为辞。
其后为避朝廷征召,谢安干脆隐居到会稽郡东山,与王羲之、许询、支道林等名士、名僧交游,出门捕鱼打猎,回庐吟诗作文,足迹不涉官场。
当时扬州刺史庾冰仰慕谢安名声,屡次三番使郡县官吏督迫,谢安不得已勉强赴召,仅隔月余,复辞职回到会稽。朝廷又征召为尚书郎、琅玡王掾,谢安一概推辞。吏部尚书范汪举荐谢安为吏部郎,也被拒绝。
朝中官员乃上疏,谓谢安历年不应朝廷征召,应予禁锢终身。
谢安毫不为意,就此远离朝廷,放浪于东部名胜之地。曾到临安山,面对深谷悠然叹道:此般情致,相去伯夷何远?
又与名士孙绰等人泛舟大海,风起浪涌,众皆惊恐,惟谢安吟啸自若。船夫因为谢安高兴,照旧顶风驾船漫游。其后风浪转大。
谢安遂缓语道:如此大风,我其返乎?
船夫于是立即驾船返航。众人见之,无不钦其宽宏镇定气度。
谢安纵情于山水,每次出游必携歌女同行,偎红倚翠,愈加不愿出山。江东士大夫互谓道:安石不出,当如苍生何?
会稽王司马昱道:安石既然能与人同乐,也必定能与人同忧。若再征召,必应召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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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安妻乃刘炎之妹,见家门贵盛,惟夫君独守静退,于是以言激之:大丈夫立于世间,宁可如是乎?
谢安则自掩其鼻道:某虽欲守静如此,恐亦不免朝廷不允耳。
至此因弟谢万被黜,便有仕进之志。
闪回结束,书归正本。
谢安既应桓温之邀,允为帐下司马,即起于东山,从新亭出发西进,百官皆为送行。
御史中丞高崧于席间笑谓:足下屡次违背朝廷旨意,高卧东山,以至众人常论,谢安石不肯出山,将怎样面对江东百姓!而今安石出仕,则如何面对江东百姓哉?
谢安闻言,面有愧色。于是告别众官,到桓温府第应职。
桓温大喜,二人畅谈生平,欢笑终日。次日桓温亲去谢安住处,正逢谢安沐罢梳头。
谢安性缓,许久梳罢,侍从报说大将军在厅久候。谢安着慌,急令取来头巾。
桓温在外厅止道:让王司马戴好帽子,再出来相见不迟。
升平五年,谢万病逝,桓温计议再次北伐。谢安看出桓温有不臣之心,于是乘机请奔兄丧,就此离开。不久被任为吴兴太守,其后复被征召入朝,担任侍中。
便在桓温计议北伐之际,燕将吕护遣使前来建康请降。
吕护原为后赵大将王午部下,因于太和十年被燕军进攻时投降,被任为河内太守。及后赵灭亡,因受燕人追迫,自白马逃奔荥阳。此时见燕王慕容儁死,故而叛燕投晋。
晋帝接受其降,拜为冀州刺史。
吕护既得晋帝重用,欲引晋兵来攻邺城,以表忠诚。燕太宰慕容恪闻知,乃亲率大军先来围攻野王,吕护婴城自守。
将军傅颜请令攻城,慕容恪止道:此老贼经变多矣,且善攻防。某观其城中守备,未易猝下。然其城中内无蓄积,外无救兵,我只须深沟高垒,坐而守之,休兵养士,离间其党,则于我不劳,而贼势日蹙,不过数旬取之必矣。何为多损士卒,以求旦夕之功哉!
乃不攻城,命筑长围以困之。挨至当年七月,野王城中食尽,又无外援,吕护果然支撑不住,只得率众突围。
燕军在长围中以逸待劳,三面攻击。吕护部众死伤殆尽,只得弃了妻子,逃往荥阳。
慕容恪率军入城,安抚居民,将吕护部众士人迁至邺城,余者各随其愿。
是年五月,晋穆帝驾崩于建康,年仅十九岁,在位十七年,庙号孝宗,葬于永平陵。
因穆帝无嗣,百官遂拥立成帝子琅琊王司马丕为帝,是为哀帝,立王氏为皇后,尊穆帝后何氏为太后,次年改元隆和。
征西大将军桓温当此朝政更迭之际,与长史孟嘉计议道:今新帝登位,我欲重振朝廷,恐群臣不服,将何计可施?
孟嘉献计:明公可上表诈请迁都洛阳。朝廷若从公请,则不待立威,而群臣自服。若是不允,则是百官逆异,明公可效赵高指鹿为马,以察百官。
桓温道:此计大善。
于是使人入朝上疏道:江东自立,六十余年,今气运已衰。洛阳旧都乃霸业之所,士民思之已久,请陛下北徙以实河南,则中原指日可得,旧业可复。
晋哀帝览奏大惊,问于群臣:大将军奏请迁都,其事若何?(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