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连连摆手:“不是挠,我怎么可能挠人呢,我应该是给了你一掌,不过掌法中带着点指法罢了……”
嘉靖脸色逐渐阴沉,他回头问黄锦:“当初教两位皇子写字的学士,如今在何处任职?”
黄锦轻声道:“刘学士如今在翰林院任修撰。老奴这就让人把他宣来。”
刘学士一进大殿,看见两个王爷各拿着一张书法在那里发呆,顿时被尘封的记忆所攻击,面如土色,噗通跪倒。
嘉靖忍着气道:“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刘学士哭丧着脸道:“那日万岁见两位皇子的字写得好,龙颜大悦,吩咐臣课后将字存入内藏库。
结果万岁刚走,两位皇子就忽然打了起来,起因大概是景王讥讽裕王的字写的娘娘腔。
总之两位皇子打得不可开交,等臣将两位皇子分开后,才发现两篇字都被他们撕掉了。
臣本想奏报万岁,可臣教导不力,导致皇子斗殴,撕毁万岁御封文字,也是有罪的。
无奈之下,臣只好亲自动手,仿写了两位皇子的字帖,送入内藏库,臣有罪,请万岁责罚!”
嘉靖想了想,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刘学士确实有欺君之罪,可站在当时的立场上想想,也是无可奈何。
这两个小子从小打到大,别说刘学士拦不住,就是自己,师弟还说也拦不住他们兄弟相残呢。
嘉靖如今的心境已经比认识萧风之前好很多了,他眼见木已成舟,惩罚刘学士也无济于事,索性表现一下自己的大度。
“你欺瞒朕,本是大罪。念在此事事出有因,也是两个皇子顽劣所致。罚你一年俸禄,考评下等,去吧。”
刘学士没想到自己这么容易就过关了,还以为至少也得挨顿板子呢,赶紧哆哆嗦嗦地谢罪而去。
堂上百官都互相交流着眼神,偷偷看着其貌不扬的画师,也猜测着嘉靖接下来该怎么办。
嘉靖沉吟片刻,忽然道:“海瑞,就算你说夏言收受曾铣钱财的来往书信是伪造的。可仇鸾揭发了夏言与曾铣有交往,此事总是真的吧?
夏言就算没有受贿贪赃这一层罪,他也逃不掉结交边将,这一样是大罪,所以这个案子,不查也罢,无关紧要。”
海瑞摇头道:“万岁,此言差矣。一是一,二是二,夏言就算有其他罪行,但也不能见起冤而不申。
不能因为他有了重罪,就把其他没有的罪名也一股脑的都堆在他身上,这于理不公。”
嘉靖不耐烦的说:“以你之见,一个人已经被判了谋逆大罪,难道还会在乎有没有偷盗之罪不成?”
海瑞大声道:“正是。万岁,夏言是读书人,读书人身死名在。难道一双新鞋踩上了污泥,就干脆整个人都跳进去吗?”
嘉靖心里一跳,看了萧风一眼,萧风知道他的意思,冲他点头微笑。
师兄,不要心虚,海瑞说的是对普通人,咱们对严世蕃,不用有这样的道德观念。他就不算个人。
严世藩是为了你飞升而背锅,这份工作艰巨而光荣,是他应该做的。
嘉靖叹了口气,看着光着头跪着的海瑞,对这个杠头也是无可奈何。
“你起来吧,既然翰林学士们和顺天府画师,都认为那些书信是伪造的。
朕准奏,在夏言的罪状里去掉贪赃受贿就是了。你的帽子先戴着,戴罪立功吧。”
海瑞戴上帽子,再次行礼,回到队列中,然后张居正深吸一口气,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出列。
“万岁,臣张居正奏本,夏言一案卷宗中,仇鸾上奏万岁的奏折,揭发夏言与曾铣勾结。
经翰林院学士及顺天府画师鉴定,乃是严世藩手笔,并非仇鸾亲笔书写!”
嘉靖差点站了起来,他定定地看着张居正,眼神中有寒光一闪。
“张居正,你又是如何发现的呢?”
张居正还未开口,海瑞拱手上前:“万岁,当臣发现夏言和曾铣的来往书信为伪造之后,曾提醒张尚书。
夏言被定罪前,曾上奏折分辩鸣冤,其中提到仇鸾的奏折当为伪造欺君,当时法司并未采信。
既然如今有能辨识真伪的能力,何不一起辨识鉴定一番?张尚书便将仇鸾奏折拿出来,一起鉴定了。”
嘉靖的目光从张居正的身上,看到海瑞的身上,又从海瑞的身上,看到张居正的身上,越来越冷。
夏言的辩冤奏折,嘉靖自然是看过的。其实就是没有顺天府画师这个BUG级别的NPC,以翰林院的藏龙卧虎,也未必就不能鉴定出来。
只是嘉靖当时一心要弄死夏言,根本不在乎证据的真假,也压根就没费心去让人鉴定,直接就采信了而已。
本以为这个案子绝不会有人再敢去碰了,那些卷宗自然也就没必要处理。
夏言毕竟是堂堂首辅,若是其案的卷宗意外失踪损毁,也会引起不必要的猜疑。
所以就一直放在刑部存档了,谁知道多年以后,还真有人敢触碰朕的逆鳞,是谁给了他们这样的胆子?
嘉靖忽然心里一惊,缓缓的将目光转向萧风,刚好萧风也在看他,两人的目光瞬间碰在了一起。 「长夜漫漫,不信睡眠,何不投一票,催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