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现在知道高拱又和兵部尚书霍翼干上了,魏广德心里只是偷乐,让他们斗个你死我活,他就在一旁看热闹就是了。
不过魏广德终究还是把高拱想的肤浅了,实际上现在的大明朝对外,“外夷之患,北虏为急,两粤次之,滇蜀又次之,倭夷又次之,西羌又次之”。
特别是嘉靖、隆庆两朝交替之际,“王朝九边皆邻敌,在宣大山西则有俺答诸部,在陕西三边则有吉能诸部,在蓟辽则有土蛮诸部。西驰东骛,扰我疆场,迄无宁岁”。
而对内,则是因为贪官污吏横行,官场潜规则众多,导致种种怪象滋生,空有庞大国力却无法集中到中央手中进行改革,还因为财政捉襟见肘,处处受限。
针对如此恶劣之形势,高拱力主实行改革,是由外到内逐步推进,先是期望重新建立大明强大的边防体系,再对内进行整肃。
高拱被罢职回新郑这两年,他可没有沉寂在懊悔或者愤怒中,而是退出朝堂后,更多的在思考如何落实他心目中的大明该如何进行改革。
先对军事进行大调整,巩固边防,再对内整肃官场,最后对一些不适合现时的国策进行调整,以期让国家重回明初盛世。
魏广德这些年因为和陈以勤、殷士谵聚成小团体,在内阁里好强霸占惯了,做事儿先想到的就是争斗,早就忘了现今大明的处境。
他只记得大明朝还有百年时间,根本没有去想过做太多事,更多抱有的是得过且过的念头,所以对高拱已经开始的政治改革丝毫没有觉察到。
在他看来,高拱的回归肯定就是要争夺他们原本到手的权利。
而实际上,此时的高拱那里还有心思和他们这个小集团争斗,有皇帝的支持,他是胜券在握,大势在手那里还会去看他们。
兵部已经插手,而现在他又在和吏部侍郎张四维忙着裁革官场冗员的清单,他现在就是要大干一场。
虽然他还没有内阁首辅之名,但已经拥有了内阁首辅之权。
不过在魏广德看霍翼奏疏的时候,高拱也已经回到了值房里,知道了霍翼那篇奏疏的内容,这令他大为光火。
霍翼提到的陈年旧事,乃是嘉靖四十年他还在礼部担任侍郎之时,议岁出户部侍郎一人驻蓟镇总理粮饷,时户部侍郎有空缺,内阁商议时就提出由高拱转迁户部左侍郎前往蓟镇。
魏广德看到这里,心里其实就有底了,这应该是严世番的策略,想要把高拱外放,让裕王府失去在朝中的臂助。
那时候景王虽然外出就藩,可景王一系,或者说严家并未彻底认输,还打算对裕王府势力采取行动,进行削弱。
高拱离京,则入阁希望渺茫,如此目的一目了然,高拱自然是不会愿意前往,故而选择推脱。
而此次会议中,霍翼正好在场,表达过支持此事的态度,所以被高拱怀恨在心。
是的,霍翼这会儿的想法和魏广德类似,认为是高拱在争夺权力,或许打的主意就是增加兵部两个侍郎,方便他安插人手,争夺他手中的权力。
对霍翼提到的事儿,魏广德依稀还有些印象,确实听到过类似传闻。
是的,就是传闻,因为最终高拱并未成行,事儿自然是没有办成,其中应该是有徐阶等人周旋的缘故。
想到这里,魏广德心里就是一突。
若是之前高拱罢海瑞调朱大器去应天做巡抚,看似是想缓和与徐阶的关系,说不得看了这份奏疏,高拱要报复徐阶的心思就会更重了。
要知道高拱人的性格就是这样,霍翼这份奏疏,其实就是撕开他早就愈合的伤口。
这份奏疏是公开上奏,内容传出去后,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知晓此事,再想到两年前高拱和徐阶的争斗,怕是又会说他高拱不知感恩戴德,恩将仇报。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此事的高拱本来不想和霍翼撕破脸,把事儿做绝,可是看到这篇奏疏后他心里就已经打定主意,虽然隆庆皇帝之前并没有要换兵部尚书的意思,可现在他已经有心要强推此事。
霍翼,必须被逐出朝堂。
念及此,高拱当即铺开宣纸,让人磨墨,随即提笔在手,笔走龙蛇间一篇《辩霍本兵疏》就一蹴而就。
高拱非常厉害,在疏中解释了嘉靖四十年之事,同时也撕开了隆庆皇帝的一层伤疤,那就是前年的石洲之战,指责兵部处置太轻。
当初大同失事是赵苛临阵逃脱避而不战,而田世威和刘宝因石州事先论死,后因边将马芳等上疏求情,又有各自背后家族携金来京城活动,最后被判了免死充军。
高拱直接把他知道的消息一并奏上,联系之前他对兵部的指责,要坐实兵部常期处罚失当的过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