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是此法虽然简化了税收种类,但是本质上并不会减轻百姓受到苛捐杂税的影响,只不过因为把大部分税收摊到土地里,百姓无地或者地少,所以会少交点税银。
但是别忘了,被百姓诟病的苛捐杂税也是要并在“一条鞭法”里征收的,税收混在一起,更容易地方官员往里面添加私货。
而且,知道清朝雍正皇帝的土地改革中最难啃的一块硬骨头就是“火耗”,这东西差点动摇王朝根基。
而火耗问题,实际上现在大明朝堂上下都还未意识到,根本原因还是在于“一条鞭法”本就没有全面推广,很多问题其实单靠各地的试行根本就觉察不到。
火耗是因税法规定纳银,而银两熔铸过程就产生了所谓“火耗”。
熔铸碎银的实际火耗为平均每两一至二分,即百分之一二,但实际征收的火耗往往高得多,每两达二至三钱,有时甚至更多。
由此火耗成为地方聚敛的一个巧妙的手段,也成为纳税人沉重的负担。
至于还有地方官商勾结搞出来的“银贵谷贱”等剥削、压榨百姓的法子,那就更是奇多。
魏广德至今还记得以前语文课上的一篇课文,说的就是江南百姓在粮食丰收后,用木船载着大米前往市镇销售,算着按往年的粮价在缴税和交纳地租后还能剩多少。
还在幻想添置什么东西的时候消息传来,粮价因为丰收大跌,最后一算账,交完税和地租手上也剩不了几个钱,似乎和往年并无太大差异。
这些,魏广德都极有印象。
只能说,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很难说好和坏,对与错。
至于魏广德并不像张居正那么热衷于研究此法,主要就是因此。
大明白银不多,这开海的旨意都没下发,大明帝国还远未成为白银帝国,要是推广“一条鞭法”,白银价格还不知道暴涨到何等程度,百姓怕是更加困苦不堪,难道要收大量铜钱,再把这些铜钱运往京师?
怕是到时地方上经济就死了,老百姓手里,最多的其实还是铜钱。
以现在的银价,一两银子换好钱九百到一千,而劣钱则要一千二甚至更多。
地方全部按照白银征收的话,银价怕是涨一半都是轻的,而这部分损失只会被地方官员扣到老百姓头上。
由此,全国各地不定时搞两年“一条鞭法”其实也不错,至少在那段时间可以减轻些百姓负担,这样地方上也能安稳两年。
这是魏广德深思熟虑后的结果,所以他并不打算站队,哪边都不站。
果然,第二日一早,吏部衙门里消息就传开了,不仅是阁议开海的条陈,还有户部尚书葛守礼关于停罢“一条鞭法”的奏疏。
另外,魏广德也印证了消息,确实有人在私下串联,似有把矛头指向郭朴之意。
魏广德其实并未上心此事,因为他认为徐阶不会如此短视,看不到驱逐郭朴的后果,即便一时不察,很快也会有人提醒才对。
他只是让芦布盯着内阁那边的消息,隆庆皇帝什么时候批红,下发开海旨意。
终于,下午的时候,芦布进了值房,低声把刚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他,接近中午的时候,司礼监已经把皇帝批红,用印后的条陈送回内阁,由此内阁可以草拟旨意。
开海。
虽然下旨意和真正的开海相距甚远,但至少有了一个好的起步。
开海旨意是代表朝廷认可这件事儿,接下来内阁和福建地方官府还要就开海的具体细节进行商议,规划细则,完成后才会正式实施。
魏广德估计,做完这些,到商港建立,至少还要小半年时间。
或许,隆庆元年年底,第一条商船可以出海,官府也能收到第一笔税银。
就在魏广德研究科道言官的名录,寻找给隆庆皇帝留下印象的徐党御史的时候,一场针对郭朴的弹劾风暴也终于是刮了起来。
魏广德也是没有想到,不过两日时间,刚刚消停下来的乾清宫就再一次被弹劾奏疏淹没了。
吏部值房里,魏广德放下手里的御史名单,看着芦布抄来的纸条,那是御史弹劾郭朴的奏疏,还有隆庆皇帝的批复。
和之前高拱那时一样,对于这些弹劾郭朴的奏疏,隆庆皇帝都一一驳回,对其中危言耸听者进行训斥。
不过语气还是偏软,似乎并没有从高拱一事中吸取教训,用更加强硬的态度回复或者留中。(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