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前进一步,仰面朝天捂着喉咙的男人就用贴着地的后背爬行着退一步,他蹭到了已倒地的尸体,但我猜他怕的不是死尸。
原谅我没有把这个时候变得更有仪式感吧,今天晚上已经发生了太多事,而且我也赶时间,但至少我得把杀他的理由告诉他——这不是希望他来世做个好人,而是他该了解一下仇人眼中的自己。
在我说到一半的时候他就彻底不动弹了,但我还是得把故事讲完。
很多年之前有过一场大旱后的饥荒,如果说每个人每次醒来都是站在鬼门关前掷骰子,那我应该算是一个运气还不错的人。在饿死了三分之一、树皮和泥土又吃死了三分之一后,我们终于等来了掺着沙子的麦麸,这就算是赈济了。
后来我听人赞美将赈灾粮换成几倍麸糠的官员是行了义举,因为本来只够救活一个人的食物现在能救活三个人——如果对此拥护的人没有吃过麸糠,那也只是愚蠢而已,如果他们在吃过之后还能苟同的话,那我真的不好评价。
明明是他们侵吞了税赋才会酿成饿殍遍野的惨状,到头来却是我们这样的人被称作不懂感恩的白眼狼,我也只能说至少他们给我上了一课。
于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们来说,他们恐惧的并非是“天灾”,而是“人祸”。
就比如现在。
有些人会认为这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并因此对上苍感恩戴德;而另一些人则感慨红颜薄命,壮志未酬,痛斥天公无眼。
而我称之为“公义”。
这就是我学到的东西——颠倒黑白,混淆是非。
…………
与其称衔阳客栈是一间位于城中心、占据大半个坊市街区的馆驿,倒不如说这里是一个有棚顶的集市,内外呈一个回字形修建,将临街的店面租出去置办着酒楼店铺乃至小摊位,内围的三层筒楼则是住宿房间。